面对轮椅上的丈夫,我选择了离婚

  倾诉者:方琳 29岁(小学教师)

  

  2010年4月,我和陈聪离婚了。人们都惊愕不已。我曾是大家眼中的好妻子,我跟陈聪的故事,曾经感动了多少人啊!可是又有谁知道我这个所谓的好妻子背后隐藏着难以言语的酸楚和泪水,我的心里早已经伤痕累累……

  

  我无法承诺要照顾他一辈子

  

  我和陈聪是大学同学,在武汉那座以桂花闻名的师范大学里,我们度过了四年幸福时光。2006年春节,我们结婚了。我在县城小学教书,陈聪在家专攻写作,他经常有文章见报见刊,稿费远远超过了工资。

  那年9月,陈聪骑摩托车去一个小山村采访。不幸的是,陈聪的车坠进了一条深沟里,他的腰椎粉碎性骨折,成了一个高位截瘫的人。

  当时我已有八个月的身孕,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晕倒在地。我早产了,是一个小小的女婴。产后第三天,我支撑着去他的病房,他看见我后伸出手来,我把女儿小心地放在他的怀里。他亲了又亲,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无声地流泪。

  半个月后,我出院了。两个月后,陈聪也出院了。我买了一辆崭新的轮椅,抱着他坐在轮椅上,然后推着他回家。他把头深深地埋在手掌里,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而我却不得不接受。一向柔弱的我在那时陡生了一种倔强,那就是以后的日子我得去面对。

  陈聪总是沉默寡言,我希望他能够开朗起来,但他的心境却很难舒展。有时候他看到女儿可爱的样子也会笑一笑,但他的笑容像是突然被什么抓去了一般,僵在脸上,然后就是深深的叹息。我对他说,你活着对我对孩子都很重要,你得拿出勇气来。

  就这样过了一年,一天夜里,我们回忆相爱以来许多美妙的时光,陈聪的眼里有一种欲望在燃烧,这令我战栗。他紧紧拥着我说:“我现在是一个废人,你能照顾我多长时间?”突然听到这么直接的问话,我一下愣在那里。这一愣,他马上觉察到了,说:“你不用回答了。”

  是的,我不能回答我要照顾他一辈子,即使我嘴里说了,那也不是本意。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我无法让自己像花儿一样开放,然后又凋零。我需要爱抚,虽然有许多故事里的女人能做到,但我想,那些女人一定牺牲了自己的本能或人性。我知道他希望我能给他一个明确的承诺,但我无法承诺,我只能一如既往地照顾他爱惜他。

  

   我终于被装进了道德的框架

  

  陈聪的心态慢慢地恢复过来了,几乎间断了一年的写作又再继续,他也不再回避行人的目光。这些都让我高兴,但没高兴几天,问题就出现了,他变得暴躁而敏感。他见不得我心情好,见不得我打扮、穿漂亮的衣服。

  一天,学校里一位女同事过生日,请我们晚上去唱卡拉OK。自他躺倒后,我难得放松过,但9点刚过,我还是提前回家了。陈聪黑着脸说:“看你高兴的样子,就像是刚和男人幽会过。”我赶紧向他解释,还没等我解释完,他说:“你要是有了相好的,我也不会怪你,只是别让绿帽子把我压死就行。婚姻就像一本书,是有版权的,如果我没翻书,别人翻了我反对。”我吃惊地看着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变得这么无耻,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瘫痪了?

  两个月后,湖北一家媒体刊登了一篇陈聪的文章,写了他瘫痪以来,我关爱他的许多细节,那些很平常的事情让他写出来,就像电影画面一样闪现在我的眼前,我就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我看了热泪盈眶。没想到这篇文章打扰了我平静的生活,有很多热心读者打电话或写信来,说我做的一切在物欲横流的世界显得很珍贵,让他们懂得了什么叫真爱。还有很多无聊的人打电话来问我,陈聪还是不是个男人,我能否保证不红杏出墙。因为那些骚扰电话,我对陈聪说,以后咱家的事就别写了,再写咱家就成透明的了。陈聪说他写的都是真实,这一生他都得为我歌唱,因为我太好了。我无法阻止他,我要求他以后写我的事情得让我“审阅”,他同意了。

  

  他怀疑我有婚外恋

  

  在这让人压抑的生活中,我庆幸地认识了一个网友,他叫杨帆。他也是从杂志上了解了我的故事。他说他是懂得我的,不管我喜不喜欢听,他都觉得我丈夫陈聪别有用心……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我突然觉得我不是孤单的一个人,至少还有人了解我心里说不出的苦。

  有一天,我从街上买回一本喜欢的杂志,谁知却让陈聪羞辱了一番。那天夜里,他突然抓住我的胸使劲地拧,我死死咬住嘴唇而不敢出声,怕我的喊声吓坏了熟睡的孩子。我的力气不大,但还是挣脱了。我说,你是人还是动物?他喘着粗气说,你别给我耍心眼,你有想法就对我说,我的脑还没瘫嘛。我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让我自己看那本杂志。

  原来杂志上有篇文章讲了一个丈夫瘫痪之后,不想拖累妻子,多次要和妻子离婚,妻子有情有义不肯离婚,最后丈夫请朋友给妻子做红娘,找到了一位如意的人。他说,你别给我装模作样,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不好意思开口说离婚,就用书上的事教育我。我说,在我没有做出最后选择之前,我会一如既往地照顾你,也决不会辜负你。他有些庄重地点了点头。但庄重的点头掩饰不了他内心的轻薄。

  “杂志事件”不久,我偶然在他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摞稿子,就有点好奇地拿出来看,他竟然无耻地写我和他的夫妻生活。稿纸在我的手中成了碎片,散落一地。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我给杨帆打电话约他出来,在我的心里他是应该可以做朋友的。他曾给我发过短信,说他原来也是一个教师,妻子嫌他穷跟着有钱人走了,他一气之下辞职办了一家公司,钱是赚了一些,可再也找不回清贫日子里的那种心情。他说我让他明白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女人在坚守着一份情感。他要我别把自己放在一个道德的框架里,就像一个挂在墙上的镜框,像是饰物。

  杨帆一会儿就赶到了,我们坐在咖啡店里,都不说话,默默地喝着咖啡。许久,我抬起头看见杨帆静静地看着我,目光里有关心也有探询,他说如果当他是朋友,就别憋在心里,说出来轻松一些。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结婚这几年的酸甜苦辣全都说了出来。我告诉他我很矛盾,我希望一辈子照顾陈聪,可他老在动摇我,他多疑无耻,甚至有点变态。

  

   跳出舆论陷阱勇敢选择离婚

  

  虽然我厌恶陈聪写了有关隐私的文章,但是我仍然精心地护理他。因害怕他撕咬我,我就睡他旁边的小床上。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就到暑假了。那天晚上,陈聪问我是不是和一个叫杨帆的勾搭上了?我很诧异,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你以为我瘫了就不知道了?我有朋友做你的义务监护人,你别动邪念,一动就有人告诉我。

  就在那一刻我决定了,我要离婚!他慢条斯理地说,离婚?也不是你说得那样简单,我知道你迟早要抛弃我的,我就用舆论监督你,你上了报纸、杂志,成了小城的名人,我以为你会安生的,可你还是红杏出墙了,现在你说离婚,我不同意,因为有“第三者”插足。刹那间,我的心被他用刀子划得四分五裂,这就是陈聪吗?这些年所有的辛劳、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委屈,因为他的这些话变得一文不值。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不人道,如此诡计多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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