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梨花白

  遇见,在边城
  叶孤明一直想到遥远的地方去,却停在原地。如今趁着休年假,他决定一路往西。
  风景再美,叶孤明从不停留,有江南的小桥流水,也有莫高窟的神秘壁画,还有大漠孤烟直。他来到边城,如果再往前就是异国。
  蓦然回首,才惊觉,人在千里之外。曾经的烽火关,如今的断壁残垣,让他思绪回转。
  黄昏,叶孤明拿着相机徘徊在陌巷,冷冷清清,寻寻觅觅。他的镜头里,定格着一袭纯白女子的背影,长发飘飘,长裙摆摆。她婀娜的身段,还有小碎花的布鞋,让他不知梦里身是客。
  嗨,她回首。
  一眼就让他惊艳,她有着白皙的肤色,如水容颜,清如晨露,很明显不是当地人,只有江南女子,才有如此的纤细,婉转。
  她的步步生莲,她的吐气如兰,让叶孤明不知所措。她看出他的窘迫,她就笑了,是来旅行的吧,如果没有找到客栈,请跟我来。
  在路上,不停地行走,刹那的遇见,谁说不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那心境,如何说?
  她叫萧白,也是枫情客栈的老板。叶孤明交了押金,住下。两层楼,12间房,客人不多,除了他,还有一对情侣,三天后,情侣也走了,客栈就剩下,他与她。
  清晨,她会敲响房门,一下、两下、三下,然后放下早餐。一碗蕨菜粥,两个土鸡蛋。
  全都是她
  看惯都市的烟花乱,烟熏的眉,轻薄的裳,无疑风情丽艳,再看小镇的斑驳暗影,泛着微光的青石板,顿感清素雅淡。
  而她素衣盈身,素面薄颜,含情的眉眼,恰是翩鸿落凡间。看她凭栏处,遥望苍穹,或坐在庭院的梨树下,晒月光,让叶孤明遐想翩翩。她是怎样的女子,有着怎样的过往,如羊走迷途,也如枯井寻源。
  时至3月,庭院的梨树缀花蕾。叶孤明伏在梨树下的石桌上,写写画画,一阵南风袭来,重叠的纸张,随风舞扬。嗨,她捡起地上的一张纸说,你画的是我吗?
  一帧帧素描,入眼帘,是她,全都是她。晓风残月中的她,残阳昏鸦中她,纤纤素手晾床单的她,或洗手做羹汤的她。
  叶孤明说,我爱你。
  她的吻如闪电,让他猝不及防,60秒后,她说,我不会爱上你,我有男人,叫苏灿。
  那他呢?
  他去了远方,很快回来。
  爱是一把刀
  连日的相思,不过是镜花水月。叶孤明也是英俊的男子,身边不缺少女人,而独独对她情深似海,挫败是为更勇的磨砺,爱如此绝望,也给希望。他想着那一刹的吻,她的唇,很暖也很凉。
  既然她有了爱人,有了等待,那应默默祝福他们白头偕老,不应横刀夺爱。
  在离开之前,叶孤明尽量回避她,如果爱是一种伤害,他宁愿不要。或许今生注定是彼岸花,两两相望,这样也好。
  黄昏,叶孤明倚着栏杆,看炊烟染云边。耳边,听她在唱《千里之外》,那样婉转、缠绵。他走过楼道的转角,就看到她,一双碎花绿布鞋,还有一袭的红裙,如五月海棠花开。
  好听吗,她说。
  好听,他说。
  苏灿的最爱是梨花白,她说,如今他爱的是桃花,你说桃花是不是很妖?
  叶孤明不懂,但他懂她的爱。如此痴情的女子,如一把刀,越爱得浓烈,越锋利。如果割伤自己,他无悔。她背靠在木墙上,他靠近她,听到她的呼吸,也看到她胸口的乳线,深深浅浅。他伸手,揽过她的细腰,耳畔传来她的呢喃,梨花雨,三更天,谁细知,那纷落一地的花瓣,都是我凋零的心。
  她含情的眉眼,素雅的容颜,曲婉的身段……让他沉醉不知归期,他的手,伸进她的胸,还来不及绕指柔,一声尖叫,她挣脱逃离。
  随后的夜晚,他愁眠。叶孤明记得那一夜,是农历十五,月满西楼,星辰灿烂。他徘徊在庭院里,站在梨树下,看着灯影下的她,起身,回转。嗨,她推开窗说,来,喝酒。
  推门而入的瞬间,一眼就让他惊艳,如此妖娆至极,青眉媚眼,红唇烈焰。她摇曳的身姿,如荒野中的罂粟花开,让人沉沦。
  我美吗?她说。
  美,他说。
  说爱我。她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
  爱如此迷乱,也如此深醉,每一声呼喊,我爱你,如急风暴雨。她缠上他的身,爱有多浓烈,演出才有多倾情,彼此绵长的合欢,叶孤明看到月光下的她,如梦如幻。
  花燃山色里
  随后的日子是欢快的,明朗得如边城的天,澄清。清晨,她会敲响房门,一下,两下,三下,放下早餐。一碗蕨菜粥,两个鸡蛋,天天如此。偶尔她说,你会腻的。他就笑,怎么吃,都不腻。
  白天她素颜,穿棉布裙子,布鞋。到了夜晚,她穿轻薄的衣,绘红妆,她说,为一人绘,你看我的眉,描得怎样,是不是乱了?她还说,你看,我的腮红是不是厚了……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叶孤明就很想流泪。爱一朵花,不是爱她绽放的花姿,而是她凋零的黯淡。她的妖娆至极,她的素颜清淡,恍若两重天,他不知如何回答,他唯有说,好,怎么看,都美。
  是吗,她说,你会爱我永远吗?
  他点头,这辈子不够远,还有下辈子。
  那一刻,她泪流满面。
  她要做他的模特,她说,为我画。
  好,他说,为你一人画。
  叶孤明美院毕业,学过油画,毕业后,他进入公司,虽与美学无关,但他没放弃创作,闲来时,也写写画画。他支好画夹,看着她的眉眼,却无从下笔,爱得深,爱得重,心也乱了。她说,没关系,等你。
  人生就是一场场等待,她在等着的,却是另一个男人。她夜夜红妆为君来,描眉若雕心,指尖的微颤,恐乱了流畅。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到夜晚,他陪着她在明镜台,看她细细地描,然后他细细地画,她的桃花脸,在他的笔下渐现。
  很多个夜晚后,她出现在叶孤明的画里,她看过,很传神,也逼真。
  来,她端来红酒,干杯。
  喝酒喝三杯,一杯是前世,二杯是今生,三杯是来世。三杯后,她的脸颊晕红着,她说,你回去后,还记得我吗。
  等我。他说,7天后,我一定来。
  叶孤明从此再无法忘记那一夜,燃得热烈,燃得灿烂,燃得戈壁绽红花。她褪去轻薄的衣,绽放着旖旎的花姿。她流着泪,浅唱,花燃山色里,柳卧水声中……
  问君几多愁
  叶孤明提出辞职,老总很不解,他是难得的人才。你随时可以回来。最后老总说。
  叶孤明披星戴月、穿山越岭,7天后,他出现在边城。当他提着简单的行李,来到永宁巷尾,枫情客栈的大门前,一张封条断了他的来路,她怎么了,为何不辞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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