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5岁那年,我嫁给三石,他不是我喜欢的男子,但是富有,前途璀璨。亦舒说,没有很多很多爱,也要有很多很多钱。那时我对找到爱情不再抱希望,所以,我选择了有很多钱的他。
最初也有段简单的好时光,郎才女貌,男欢女爱……却也最容易平淡下来,也许,是因为我拿不出内心的爱。三石现在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似乎有着永远加不完的班,见不完的客户,签不完的合同。
有雨的黄昏,我撑着伞站在一家面包店门口,只是站了片刻,转身离开,我发过誓这辈子不再碰甜食,虽然,我心里那么渴望。
一个男声响起:“一个黑森林。”那声音,依稀熟悉,恍如隔世。
我最爱的黑森林?转头的一瞬,我呆住,是他。
10年了,时间长得我已经快要忘记了他的声音,但是除了几分成熟,他的面容几乎没有改变,依然英俊,依然清朗,依然帅气。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店门,盯住他。
他终于转身,那一刹那我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一个胖胖的女孩坐在蛋糕店门口哭泣,嘴边还有残留的奶油。
“小蛮?”他认出我,不无意外,也不无惊喜。
“好久不见。”我努力平和自己的声音,然后下意识低头看手上的戒指,那一刻,我几乎想取下它,但是我忍住了。
灯光浅淡的酒吧,两个人沉默地坐着。后来,我打破沉寂:“你一点儿没变。”
是很无聊的话题。
“可是你的变化很大,你瘦了太多。”他看着我。
我笑笑,忽然不想将这场尴尬的会面继续下去。我和他之间,隔着10年的光阴。于是找了借口说了再见,快步走出了酒吧。我的心跳得厉害,但是没有回头,10年后我已经明白欲擒故纵的道理,而这突然的相遇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只是,莫森啊,你还和10年前一样,喜欢女人,喜欢酒。
三石依旧没有回来,我已经习惯了,早就不再和衣蜷缩在沙发上等他。想着刚刚和莫森的重逢,不知道这是不是宿命。其实这个城市并不太大,如果你真的想要遇到一个人,总会遇见,早晚而已,10年,其实已经太长……黑暗中,我听到开门的声音,于是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睡着。
三石没有开灯,也许是怕灯光刺到我,也许,是不想和我面对——这没有爱的平淡婚姻,折磨的,已经不只是我自己。
二
早上醒来,三石已经离开,桌上有做好的早点,旁边压着他留的字条。又是出差,我把字条揉成一团丢掉,去上班。
和同事的关系很疏离,我不爱参加聚会,不爱热闹,不爱吃甜食,只穿四号的衣服……但是没有人知道,我不爱聚会是因为心底的自卑,不爱吃甜食是因为我害怕变成一个惹人厌的胖子,只有镜子里细细的腰身才能给我安全感,多少次我梦见自己在蛋糕堆中慢慢膨胀成一个胖子,然后掉落在雨夜的蛋糕店门口。
梦中惊醒后的我活得更加谨慎。
下班的时候,看到拿着黑森林等在门口的莫森,那样静谧地看着我。
我走过去,很平静地对他说,我早已经不爱吃黑森林。
“那是我自作多情了。”莫森自嘲地一笑,把蛋糕扔进垃圾桶,却忽然拉着我的手。
我用力掰开他的手,但还是顺从地跟着他的目光前行。
左拐右拐,穿过窄窄的街道,他带着我来到一家画廊。复古的玻璃门,画廊内暗色的格调,大幅的油画随意摆放,大多是印象派的人物画,还有几张临摹的《日出》和《睡莲》。
“看不出来,你会喜欢莫奈。”我边说边走上楼梯。
二楼入口处,我还是脸红了,虽然人体艺术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事物,但是看到如此直观的人像摄影,我依然感觉有些尴尬。
“楼下的画是美院的学生放在我这里寄卖的,这里才是我的自我创作。”莫森笑,笑得有些匪夷所思。
我努力让自己不动声色,去看那些照片上的女人,她们无一例外地长发披肩,穿细跟的红色高跟鞋,而且,出乎我的意料,她们都很丰满,甚至有一些西方油画中女人的那种肥胖感。下意识的,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突出的锁骨。
莫森敏锐察觉到我的举动,笑:“你不用紧张,我现在只对这些原生态的美感兴趣。”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莫森对女人的兴趣改变了呢?
三
回到家,我再依次翻起相册,那张唯一的高中毕业照,有两处小小的残缺,是两个头像的位置,一个有着丰满的身体,另一个高高瘦瘦……我丢下照片,突然冲到衣柜旁,取出那件不太常穿的长大衣,踏上寂寞许久的红色高跟鞋,冲下楼去。鬼使神差地一路奔跑着来到莫森的画廊前。
二楼的窗口透出模糊的灯光,眼前玻璃门忽然被推开,一个长发女人走出来,仅用眼角瞟了我一眼便离开了。看着她丰满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我忽然觉得莫名悲哀。
一只手握住我的肩,我转头,看到莫森。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10年前,我爱你,愿意顺从地跟着你去蛋糕店,买蛋糕送你,可你讨厌我,因为我胖,你只喜欢瘦姑娘,把我写给你的情书贴在学校的布告栏里……你知道吗?因为你,我10年都没有再吃甜食。可现在,我瘦了,终于瘦了,终于又遇见了你,你却开始喜欢胖子……”我歇斯底里地大喊。
莫森始终沉默,然后,把喊叫的我拥在了怀里,紧紧地,紧得我可以听见他手指关节在我身后发出的声响。
我是中了蛊的女子,再也挣脱不开。这一刻,我愿意做一朵昙花,为我的韦驮而绽放。哪怕,一生仅此一次,哪怕短暂的盛开后便是凄凉的凋零。我愿意。
四
终于在他的身体中盛开,从来不曾有过的盛开,用尽全力,不顾一切……然后,我睡着了,那样不可思议地,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在这个我深爱的男人怀里,深深睡去。
醒的时候,莫森还在睡着,我知道他累了,他的身体,他的心。我知道在我睡着后,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他真的很辛苦。
我小心翼翼地起身,没有打扰他,离开前,在他枕边放下一张他工作用的小卡片,上面的空白处,我写了长长一段话:
“传说中,昙花是一个花神,曾经,她每天都开花,四季灿烂。可是她爱上了一个每天为她锄草的小伙子,玉帝知道后大发雷霆,把花神贬为一生只能开一瞬间的花,不让她再和情郎相见,还把那个小伙子送去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驮,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可是花神却忘不了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她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驮尊者都会上山采春露,为佛祖煎茶,于是花神便选在那个时候开花,希望能见韦驮尊者一面,遗憾的是,那一只能绽放一次的美,韦驮始终不曾看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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