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比衣更暖

  一

  从认识开始,楚昕就知道乔苏有恋物情结。

  那时,范佩瑶刚和楚昕分手。不能算是分手吧,因为他完全被动,毫不知情,范佩瑶就当着他的面钻进了一辆豪华凯迪拉克。

  正为此事恼怒之际,范佩瑶打来电话:楚昕,你说我是个虚荣的女人堕落的女人都行,反正我想实现我的模特梦,金钱与人脉你都给不了我,分手吧。

  用田文豪的话说,是被拜金女踢了甩了。

  楚昕无论如何接受不了,开始对女人不再相信。

  就是在他不再对女人相信的时候,遇见乔苏的。遇见,亦是凑巧。

  楚昕和田文豪去喝咖啡,田文豪说,咖啡比女人有味道,能暖心。本来他是不喜欢喝咖啡的,听到这句话,便去了。

  走进去,一眼便看见乔苏,像猫一样慵懒地蜷缩在米色的沙发上。清瘦颀长的人,装在宽大的麻色上衣里,锁骨极好看;紫色的长裙铺曳在夕阳的柔光里。最醒目的是那脸色,白得近乎不健康的苍白。他的感觉是,像从古墓里走出来的人。

  他被吸引住了,7米的距离,算是远观一个人,也算是近观一个人。有服务员的声音,她抬头,正好遇上他的目光。楚昕是多么成熟理智的人,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还一直看着她。这可不像他,受范佩瑶那么大的侮辱,他都没有浑浑噩噩过,竟然被这么一个女子给灌了迷魂药。

  乔苏真的像一只猫,目光中掠过一丝挑衅,在他走向座位的瞬间,她很平静地站起,拿起包,朝外走了。服务员追过来,喊:“小姐,你还没有结账。”

  “那位先生结。”她对着服务员指了指他。

  戏剧性的,他被推到了舞台上。他顿时蒙了,服务员彬彬有礼地站着,当着田文豪的面,尴尬地掏出了钱。等再抬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田文豪问:“老情人?”

  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二

  再遇见,是在一位朋友的杂志公司。他写了一部书稿,需要插图。朋友说,美编室的乔苏插图做得特别好,就是这女孩冷漠孤傲,一般不轻易给别人帮忙,你来见面碰碰运气吧。那时,楚昕并不知道那个猫一样的女子,叫乔苏。

  于是,他便去了。路过美编室,看到了她,还是清水似的长发,没有血色的脸,安静地埋在一堆漫画书中。

  隔着落地玻璃,他怔怔地站住。朋友带他进去,极为简单地介绍:“乔苏,美编,插图非常好。”

  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乔苏。他把书稿递过去,很默契地,像多年的老朋友。

  她低头,把书稿翻看了一遍,然后,就把书稿放进抽屉里。这是她同意别人的方式。

  他问:“什么时间取?”

  她说:“该取的时候,和你想取的时候。”

  这女人,如同第一次相遇,再一次迷住了他。

  三

  那半个月,楚昕一直在琢磨这个叫乔苏的女子。乔苏,他第一次见她就惊呆了。是他不够爱范佩瑶吧,爱了,才有这种感觉的。

  书稿取回,刚翻几页,他就被惊呆了。不止配了图,每一幅图还配了一行文字,每一幅图,每一行文字,精辟至极,将书稿的质量和品位立即提高了一个层次。他竟不相信那温暖的图片和文字,出自这么一个冷漠的女子之手。

  他为乔苏的用心,感动起来。突然有了强烈的,想见她的欲望。

  拿出手机,打电话:“晚上请你吃饭,绿凌阁,你喜欢的地方。”

  他竟然霸气地肯定,沿江边的绿凌阁,是她喜欢的地方。

  席间,他开玩笑地说:“你有点森茉莉的味道,不对,还有一点张爱玲的味道。”

  她竟然回答:“我同她们一样,恋物,恋衣服。”

  他笑笑,觉得很有意思。说:“没有女人不爱衣服。”

  她低头:“不一样的。恋物是种病。”

  月光下,他看她的脸,苍白的苍白的,像黑夜里的月亮。

  四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第一次去她的屋子,他还是惊呆了。

  各种各样的衣服,竟然挂满了屋子,墙壁上、梳妆台上、衣柜里,连窗户上也是。不止这些,还有堆着的,专门买了搁物架,堆满了。她打开柜子给他看,整整齐齐叠着,一摞一摞,从高到低,像叠好的花瓣一样。还有,穿旧了的,不知道多少年,颜色陈旧得像隔了个世纪,早买了新的了,还是不丢,一直放着,珍藏着。

  他立刻就想到了《北京爱情故事》里的杨紫曦,为了童年的一个未竟愿望,疯狂地收集鞋子。于是,开玩笑道:“准备当收藏家?”

  她靠在门框上,不言语,安静地看着他,从嘴角挤出一点点笑。

  轻声说:“衣服懂我。”

  五

  楚昕清楚,自己是爱上她了。一个男人是否爱上一个女人,感觉就能告诉他。

  田文豪可不这么想,而是警告他,恋物是一种病,恋物的女人心里都有阴暗潮湿的一面,有轻微的抑郁症,恋物的女子都不温暖,要爱上她,你得做好住进医院的准备。

  他说,她这病,赴汤蹈火,我也治定了。

  每个女人都有恋物情结,不都照样恋爱了?

  他是逃不出她的迷魂阵了。因为,他相信她是个温暖的女人,漫漫长路上,爱会融化她的。

  六

  恋物是种病。楚昕高估了自己的治病能力。

  他对她竭尽一个男人全力地好,从经济到精神,可是她依恋的还是衣服,而不是他。每晚,他搂着她睡觉。而醒来,她便独自一人睡在床的一侧,怀中抱着睡衣。

  他有点搞不懂她了,心里竟然莫名地惆怅起来,想起了范佩瑶的妩媚风情。

  春天,他要去巴黎出差,说:“给你带点什么。”

  乔苏说:“衣服吧。”

  楚昕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如此恋衣服的乔苏,与那些灵气逼人的图画、文字联系在一起。

  可是,爱她,就愿意为她做一切。

  巴黎的夜市在全世界有名的热闹,楚昕在灯光旖旎脂粉暧昧的香榭丽舍大道上,认真仔细地逛着一家一家的时装店。每一件都经过他的精心挑选。然后,空运,从巴黎到上海,满满地两大包衣服,各式各样裙子,长袖的,吊带的,拖地的,中式的,西式的。还有睡衣,是她喜欢的棉质,温暖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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