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剧团抵达欧登塞

　　翡翠小姐：你最好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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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大概知道丹麦的欧登塞——没错，现在它已经是一座大城市了，可是在19世纪初，它还只是一个闭塞的小镇。小镇里零零散散分布着一些尖屋顶的小房子，两层楼高的教堂就是其中最雄伟的建筑了。

　　突然有一天，平静的小镇变得热闹起来，狭窄的街道上传来一阵阵欢快的音乐。原来，木偶剧团来到这里巡演了。

　　全镇的人都跑到街上看表演。上帝啊，这一切多棒！小丑穿着红绿相间的衣服，手里不停地扔着几个金色的小球。他后面是位魔术师吗？瞧他的长斗篷，镇上最富有的太太也从没见过那么华丽的天鹅绒。游行队伍里还有一个穿大蓬裙的漂亮姑娘，她丰满的肩膀和手臂露在外面，一边走一边跳着欢快的舞步。镇上的小伙子们紧紧盯着这个姑娘，心里就像揣了一只着火的兔子。女人们像母鸡一样咕咕笑着，讨论着他们衣服上金色的缎带和银色的花边。老人们开始回忆上一次有剧团来小镇演出大约是在八年前。

　　看表演的人群中有一个又瘦又高的男孩，他和其他男孩一样盯着那个大蓬裙姑娘。他正站在阳光底下，所以我们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他长得并不好看——脸很窄，鼻子似乎太高了一点，鼻翼两边还长着些小雀斑。

　　这个男孩——他叫汉斯，看得太投入，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正站在路当中，挡住了演出队伍。走在最前面的大蓬裙干脆拉着他一起跳舞，汉斯紧张地皱着眉，两条细长的腿几乎要把自己绊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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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偶剧团的游行在小镇引起了轰动。接着，他们在小镇的剧院驻扎下来，贴出演出海报。汉斯也想看演出啊，可是他没钱买票。

　　或者应该早点儿交代，汉斯的爸爸是个穷鞋匠，而他的妈妈是个洗衣工。他本人呢，正在一家裁缝铺当学徒。汉斯并不喜欢他的工作，在他看来，缝纫几乎是天底下最难的事了。他已经学了好几个月，针脚还是歪歪扭扭。

　　这个下午他又格外心不在焉，因为他一直在想晚上的演出。最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向老裁缝预支下月的工钱，拿到几个铜板后立刻飞奔去剧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剧院里的音乐也已经奏响，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

　　汉斯走进剧院，他发现又破又旧的剧院在今晚变得灯火辉煌。几十只最大号的蜡烛燃着熊熊火光，把舞台照得耀眼又明亮。汉斯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大蓬裙姑娘。她的表演很卖力，正式演出之前跳暖场舞的有她，杂技演员表演飞刀时她是那个活人靶，魔术师上台她又配合着表演大变活人。最后的木偶剧里，她一人分饰多角，忙得妆都快花了。

　　不过，除了汉斯，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舞台中间的木偶身上。木偶剧是木偶剧团的压轴节目，主角是剧团里的演员和几个木偶。

　　那几个木偶都是漂亮的女人——无论什么节目漂亮的女人总是受欢迎的。她们每一个都有真人那么大，皮肤是光滑的白杨木，头发是最有光泽的丝，眼珠是乌溜溜的荔枝核。别的木偶顶多只能动动关节，眨眨眼睛，而木偶剧团的木偶呢，能牵动嘴角表示微笑，还能瞪大眼睛表示吃惊，有和人一样的生动表情。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剧团团长爱德华先生说，这是因为别的木偶一般只有几十条提线，而木偶剧团的木偶足足有一百条。

　　在这群木偶里，总是扮演女主角的木偶叫珍妮，她是爱德华先生最宝贝的东西。每次表演前，他都亲自给木偶珍妮化妆换衣服，并且在表演时亲自操纵。天知道他面对着一百条提线会不会手忙脚乱——他操纵木偶时从来不允许别人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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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偶剧团在小镇住了下来，每周演出不一样的剧目。白天他们有时候排练，有时候就在小镇上到处逛逛。小镇的居民很快就跟他们混熟了，把他们的底细打听了个一清二楚。比如爱德华先生的妻子是一位有名的演员，可惜早就死掉了。表演杂技的奥来是个酒鬼，魔术师基奇喜欢男人，而萨拉——就是穿大蓬裙的姑娘想要成为超级大明星。

　　大家都喜欢萨拉，她活泼又开朗。她走在街上，全镇的男孩都来搭讪。萨拉穿着丝绸长裙，戴着宽边草帽，被男孩们逗趣的搭讪笑弯了腰。

　　汉斯可不加入他们，他停在不远处，假装正在寻找一只丢掉的手套。萨拉注意到了他，很快看出他的小伎俩。她觉得这个害羞的男孩挺有意思，于是就走到他身边。她盯着他的眼睛，在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有期待，有醋意，有自卑，而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爱慕。

　　萨拉热辣辣的眼神让汉斯直想躲，事实上他是要走了。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萨拉叫住了他：“喂，瞧瞧我的裙子，能帮我补补吗？”

　　汉斯从没这么感谢过自己的职业，他带萨拉回到裁缝铺，帮萨拉补在草莓田里刮破的裙子。他的手紧张得发抖，线怎么也穿不过针眼儿。

　　那道小小的裂口汉斯补了一整个下午。太阳快要落山了，屋里的光线暗下来，而他们谁也没想到应该点起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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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斯加入了木偶剧团，负责准备和修补戏服，这样他就能一天到晚跟萨拉待在一起了，这多么值得高兴啊。萨拉也很高兴，但同时她也在为别的事发愁——她想当女主角，而爱德华先生总是把这个角色分配给木偶珍妮。

　　“即使是木偶剧，主角一般也会由真人担任！有哪个木偶剧团会像我们一样由木偶担任主角呢，那样容易出错啊！”萨拉说。

　　“可是爱德华先生好像从没出过错呢，他操纵木偶的技术真是高明！”汉斯回答。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漂亮的小恋人，他也觉得以萨拉的实力完全可以演女主角。不过，他不想因此埋怨爱德华先生。爱德华先生一直对他很好——只有一次对他发了脾气。那一次，汉斯想帮木偶珍妮整理一下衣服，可刚伸出手，爱德华先生就大叫着制止了他，然后把木偶珍妮搬到了自己的房间。

　　谁都看得出来，爱德华先生偏爱木偶珍妮。

　　星期天，爱德华先生去教堂做礼拜，汉斯跟在他身后，求他答应萨拉的请求。爱德华先生手里拿着一本小小的《圣经》，一路上跟小镇居民和气地打着招呼，却对汉斯凶巴巴地说：“如果你爱她，就想办法劝阻她，让她放弃当女主角的想法！”

　　走进教堂，爱德华先生闭上眼睛虔诚地祷告，汉斯只好待在他旁边。风从又长又窄的窗子吹进来，翻动了爱德华先生面前的《圣经》。一页，两页，三页，突然露出夹在书页中的一张旧照片。

　　照片是爱德华先生和一个女人的合影，下面用花体字写着爱德华先生和夫人。汉斯探过头去仔细看看，发现他的夫人——毫无疑问是个美人儿——长得跟木偶珍妮简直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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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剧团，汉斯把这个发现告诉萨拉，这下他们明白了，怪不得爱德华先生那么喜欢木偶珍妮，那是他按照夫人的样子雕刻出的木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