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生女儿

　　周亚娟政法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当实习生。周亚娟没想到，她接触的第一单业务居然是父亲的一场官司。

　　周亚娟的父亲是蹬三轮替人拉货的。这次给一家商店送货，不小心磕掉了一个瓷瓶的左耳。老板说他进的是景德镇名贵瓷器，而且是百窑一遇的精品，开口就让亚娟的父亲赔五千块。父亲不肯当这冤大头，只好求助于女儿。事情闹上法庭，结果还是周父告败。

　　周父跟摘肋条似的赔了人家五千块钱。那老板收了钱，说：“破瓶子归你了，去店里取吧。”周父没去，这东西摆在家里不是招堵吗？

　　这个周末，亚娟和男朋友小朱去逛街，走着走着，亚娟在一家商店的橱窗前停住了。小朱循着她的目光，看到一件绘着山花的多彩大花瓶。

　　两人分手后，小朱想到女友对那只花瓶的专注神情，决定把它买下作为礼物送给她。第二天，他来到这家商店，问了花瓶的价格，售货员说少了三千不卖。小朱承受不了这个价位，纠缠中老板过来了，小朱说：“我就在你们对面那家晨光广告公司上班，低头不见抬头见，您就让点价，卖给我吧。”

　　老板说：“三千，一分不降！”小朱一脸沮丧。老板说：“看你真是可怜，这样吧，我这儿还有只大瓶，跟这只本是一对，质地图案一模一样，只是掉了左耳，小残，便宜卖给你吧。”小朱摇摇头，破了的东西怎么拿得出手？

　　老板说：“五百块给你。”小朱说：“不要。”

　　老板说：“三百。”小朱说：“一百也不要。”

　　老板说：“五十块你搬走。”

　　小朱动心了。五十块，白捡一样啊。可这残了的东西送到亚娟面前不挨骂才怪呢。盘算来盘算去，小朱灵光一闪，五十块钱往外一掏，买下了破瓷器！

　　小朱抱着彩瓶敲开了亚娟的家门，踏进屋刚说了句“看我给你送啥来了……”手上一滑，大彩瓶轰然落地，碎了一地。亚娟“哎呀”一声大叫，小朱也傻在一旁。

　　亚娟俯下身心疼地摆弄着地上的残片。小朱在一旁说：“三千多块的东西，可惜了，可惜了。”

　　亚娟看了他一眼，吃惊地问：“买这么贵的东西干啥？”

　　小朱说：“我知道你喜欢。你喜欢的东西多少钱我都舍得花，只是太可惜了……”

　　亚娟钩住小朱的脖子，动情地说：“别难过了，你的情意我心领了，能得到你这份心比什么都重要。”

　　小朱告辞以后，亚娟遗憾地瞅着墙角的一堆碎片，怔了好久。突然，她脑袋里涌出一个念头：用强力胶把碎掉的彩瓶粘好，它毕竟体现着小朱的一片深情啊。小娟当即动手，把瓷片一块块对齐，仔细粘牢，到了最后，彩瓶基本粘好，只差一只左耳到处找不着。怪了，瓶子明明是在屋里打碎的，这左耳朵莫非长了翅膀不成？百思不得其解之后，亚娟突然醒悟，朱大业呀朱大业，你小子真够狡猾，心眼耍得够高明的！

　　亚娟一宿没睡，心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那天她在橱窗前流连，是因为这只彩瓶跟父亲失手碰坏的那只太像了，没想到引得朱大业使了这么一招。

　　第二天，亚娟就去了那家商店，找到了老板，说是替父亲来取那只碰掉了耳朵的大彩瓶。

　　老板很吃惊地说：“都过去两个多月了，怎么才来拿。”

　　亚娟说：“一直没得空，赶紧拿东西吧。”

　　老板脸红了一下，说：“以为你们不要了呢，给处理了。”

　　亚娟的眼睛一下睁大了，质问道：“别人的东西你怎么能私自处理？”

　　老板的口气明显软了下来：“卖了五十块钱，钱给你吧。”亚娟说：“不要钱，我就要彩瓶！”

　　老板说：“好好好，给你给你，过两天你来搬吧。”老板庆幸自己记住了那买主的工作单位，他打算去马路对面的晨光公司找小朱把花瓶赎回来，五十块卖的一百块二百块往回赎也行，只要东西在！去了之后，这如意算盘最后还是一场空。

　　周亚娟两天后又来了。老板苦着脸说：“那只破瓶找不到了。”

　　亚娟冷笑着说：“破瓶？我们五千块买的呢。”老板无可奈何了：“你说怎么办吧？”

　　“没什么好说的，得物归原主。我们就要这瓶。”

　　老板苦着脸，就差没跟她作揖了：“这不是难为我吗？瓶没了，让我怎么给你？”

　　亚娟说：“你凭啥把别人的东西卖了，你有这权利吗？卖了，再把它买回来不就完了。”老板的面孔皱得像落了架的丝瓜：“真就卖了五十块，加倍赔你行不？”

　　亚娟又冷笑：“没这么简单吧。谁知道你卖了五千还是五万。我答应把它送我的同事了，人家还盼着呢，我不能言而无信。”

　　老板尴尬地笑笑：“拿这么个破瓶送人，你别逗了。”

　　亚娟说：“这你就管不着了。人家喜欢。我的东西我作主，关你啥事！”

　　老板哑口无言。眼看亚娟气势逼人，非要那只彩瓶不可，老板只好说东西是没了，他认赔。

　　亚娟说：“我也不讹你，我爸花多少钱买的你就退多少钱吧。”老板说：“一只破瓶能值五千？你甭开国际玩笑了。”

　　亚娟说：“这我还嫌少呢。不认可，就拿东西来！”见老板还嘀咕，她补了一句，“甭废话了，不行咱法庭上见！”

　　老板吭吭哧哧半天，说：“要不我赔你只新的，一模一样的。”

　　“不行，要么给钱，要么拿原货。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这三天里，老板到处去咨询法律工作者，知道如果上法庭输的肯定是自己，只好抽肋条似的给了亚娟五千块。亚娟向父亲报了喜，老人在电话那头高兴地喊道：“我女儿这大学没白上，真能干！”挂掉电话，拍拍手里那摞钱，亚娟寻思着：接下来要处理的就是你朱大业了！

　　（聂勇摘自《今古传奇·故事版》2010年12月下半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