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非言语行为是非常丰富的。梅尔贝因(Mehrabian)曾报告过他及其同事对于非言语行为和不协调的信息的有关研究,实验表明,当人们收集到的各种信息不一致时,其总体效果等于7%的言语联系加38%的声音联系加上55%的面部表情联系。即当言语及身体所表达的信息不一致时,其中影响力最大的是面部表情。因此,在心理治疗会谈中,治疗者决不能忽视来访者非言语行为传递的信息。
伊根认为,一个有效的治疗者应学会“倾听”和理解下列非言语行为:
(1)躯体行为;(2)面部表情;(3)声音特征;(4)自发的生理反应;(5)个人的生理特征;(6)个人的总体印象。
面部表情
面部被认为是可确认情绪反应自然特性的最重要的部位。例如,当一位来访者走进治疗室时,他可能带着明显的苦恼、抑郁的神情,一看可知他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难题,愿与治疗者进行讨论。在治疗过程中,来访者的面部表情会有多次变换,治疗者必须能够体察这种表情的变换以引导会谈的进行或变换会谈的内容。
在谈到面部表情时,不可避免地要涉及人们视线的接触以及人们从目光中所传递出来的信息。目光被认为是人们赖以交流的工具之一,其传递信息的方式及使用方式,各民族之间可能有所不同,但用目光交流的习惯,在童年已经形成,几乎终身不再改变。通过眼睛这个被人们称为心灵之窗的地方,可以领会人的各种心灵语言。芬兰的心理学家曾做过一个实验,把由演员表演各种情绪的照片横裁成细条,只挑出双眼部位让人们辨认,结果会答出眼睛和表现的情绪的正确率很高。还有研究者让被试凝视一张人头像照片,用追视仪记录其目光,结果发现被试的视线集中于人像的眼睛和嘴巴上。
在治疗过程中,治疗者与来访者位置的安排之所以要成直角,其原因就是避免来访者与治疗者直接对视,以免使之感到心理负担过重。在治疗过程中,一般说,治疗者应占主导地位,不论是说话时还是听对方讲话时,目光一般都会注视着对方,对方如果郁郁寡欢,不看人时就多于看人时;如果自认为地位低于治疗者,听讲时投来的目光就要多于自己讲话时;女性一般比男性更爱之眼看人,更仔细打量对话者,注视人的时间往往更长。理解这些对于治疗者达到对对方的共情与关注是非常重要的。
视线的转移或目光的间断在治疗过程中也有着重要意义。比如你若对一个来访者说:“当一个人谈到自己时,总是感到很困难的,是吗?”对方回答说:“我可不这样”。但在说话过程中带着苦相,眼睛看着别处,此时面部表情其目光所反映的信息比言语的更为重要和真实。又如,当一个年轻女性在谈到她和她男朋友的关系时说到,他对她来说是多么重要,谈到她为他做了许多事,但他却似乎对此无动于衷。在这段谈话中,当谈到她自己所作的努力时,她的目光并未游移他处,但当谈到他对于她的重要性时,她的视线移开了。这可能反映了她内心愿保持她与男友的关系的真实希望。当然,在许多时候,个别的观察是不够的。治疗者需要更多的信息已确认来访者的感情与情绪。当来访者谈到其所害怕涉及到的一些话题时(如性、敌对情绪、令人难堪的经历等),只要这些话题一露端倪,他们的目光就会有一种回避的反应。
在治疗过程中,当治疗者作解释、说明等工作时,对方的目光还可能表现出疑惑不解、大彻大悟、悲哀、惊奇、快活、专注等不同的情绪色彩,这些一般治疗者根据自己的生活经历即可确认。当治疗者某些话语击中其要害时,对方的目光也可能久久地盯着地面、注视着自己的双手或双脚,虽然未作任何言语反应,但这可能反映了其内心的斗争与思考过程。此时可为其留出一定的时间不再发问或讲解。另外,对方的目光或表情有时会流露出不以为然的色彩。这往往易于察觉,治疗者不必为此左右,这也不一定是对你轻视的表现,往往是对你说的某句话,提供的某些具体建议的反应。此时可以明确发问以作具体了解和处理。
有些来访者在沉默之后便眼含泪水,有的在诉说之中潸然泪下,哭往往是人们感到委屈,伤心时的一种表现。美国的一项研究表明,伤心的泪水含有与人的紧张情绪等有关的神经传导物质,泪水可将其排出体外。85%的女被试73%的男被试说她们哭了以后心情好受一些。在来访者出现欲哭状时,治疗者不能无动于衷。来访者可能平时并非软弱之辈,并非动不动就哭泣不止的人,只是到了这里,想起或说到伤心之事才动了真情。有了这样的理解,治疗者才易于达到共情的境地。要把你的关注表现出来,如备有手巾纸之类的物品,可以递给来访者;如发现来访者又强忍住泪水时,可鼓励他们哭出来,如说:“想哭,你就哭一下吧。”治疗者此时如果无任何表示,来访者会把这种沉默看作对自己的负性看法或对自己行为的一种批判态度。
嘴巴是整个面部又一表情丰富的地方。许多表情与面部整体的肌肉活动有关。但嘴还有些特殊性,有时,嘴角肌肉的微小活动可以反映出一个人的心理活动内容,如微笑、轻视、思索、下定决心等。
身体姿势
虽然面部表情是确认来访者情绪特性时首先要注意的部位,身体、四肢、手的运动在信息交流过程中,也起着重要的作用。运动是人们通过自身的移动、姿势的改变进行交流的一种方式。运动是受到文化传统影响的,通过后天模仿得到的行为。
非言语交流的躯体表现包括手势和身体的姿势。按照某些研究者的看法,手势具有说明、强调、解释或指出某一问题、插入谈话等作用,是很难与口头的言语表达分开的。手势在人际交往中,往往是经过推敲而运用的。手势的运用是与身体姿势相关联的。借助手势与身体姿势,人们可以表达惊奇、苦恼、愤怒、焦虑、快乐等各种情绪。在相同的文化背景中,人们的这些表现往往是很相似的。有时言语表达显得不够了,手势与身体姿势的运用就是必要的了。在会谈过程中,当来访者谈到某些涉及到可能为社会上一般人不宜接受的内容时,常常会更多地运动手势等身体语汇。
具有不同问题的人,其躯体表现可能是不同的。一个情绪抑郁的人除了目光暗淡、双眉紧皱之外,他可能双肩微驼,双手持续地做着某个单调的动作,身体移动的速度相对缓慢,似乎要经过很大的努力才行。而一个焦虑的来访者,常常会有无休止的快速的手足运动,双手可能在不断颤抖。一个行为退缩的人会始终使他自己的双手处于与身体紧密接触的部分(如双手紧紧插在衣兜里等),头部下垂。正如某些研究者所指出的那样,身体的姿势,肌肉系统的紧张与放松,头部、手、脚的动作都可以看作是具有信号意义的一种交流的信息。
身体语汇中,最有用的一种也许可以说是身体姿势的改变。这种改变往往是在无意识之中进行的。因此,有时观察这种改变有可能得到从对方言语交流中得不到的东西。比如,来访者开始可能以某种自然的姿态坐在椅子上,但是没有任何明显的原因他就改变了姿势:双手交叉在腋下,向后靠在椅背上,或跷起一条腿等等。有时,这些貌似无关的变动可能反映了对方内心的冲突与斗争。此时他嘴上所说的和他心里所想的往往并不一样。
人处于紧张或烦躁不安时,往往出现这样一些身体动作:身体坐不稳,仿佛座椅使之感到不适,膝盖或脚尖有节奏地抖动,手指不停地转动手里的东西,相互摩擦,摆弄衣服,乱摸头发等。这些动作往往是人的感情的自然流露,他们本身也可能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的。
以我们的实践经验,来访者无意之间的身体变动所反映的信息常常比起言语更多,尤其是在两种系统的信息不一致时更是如此。例如,在一次治疗会谈中,一位来访者坚持说在一次意外事故中,他的左手受了伤,到现在都无法握紧,但在说此话的同时,他的左手下意识地连做了几次抓握动作。治疗者看到,其左手抓握自如。在治疗者对来访者做说明与解释的过程中,有时来访者会长时间保持沉默,一言不发,但其身体姿势与手势的轻微改变都可反应其承受的心理压力的大小及内心活动的激烈程度。例如,一个患社交恐怖症的女孩子坚持说,如果别人说她不好,她肯定就是不好的人。治疗者问她,如果有30人说她不好,她认为怎么样,她说,我会那样想的;治疗者接着问,那么还有70人说你好呢,你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她沉默了,用一只手揉搓着自己的裙子……在治疗过程中,善于观察者肯定会发现许多“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