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

黑子是一条小狗。

　　小狗黑子,很好奇。它常从家里跑出来,站在大门的外面,对着大街张望。胡同口连着的大街,像斑斓多彩的万花筒,美妙而神奇。

　　上大街,看风景!黑子暗自下定了决心。

　　这天,黑子终于壮足胆,探头探脑地向大街走去。

　　黑子“沙沙”的脚步声,惊扰了一条叫大黄的成年京巴。

　　大黄从春梦中醒来,警觉地瞪大眼睛。当确认动静只是来自一条胆战心惊的小菜狗时,大黄乐了——奶奶的,老早就想展示自己的威猛,机会终于来了。

　　大黄跳起身,断喝一声,挡住黑子的去路,威严地责问:“哪里来的臭小子?你没有看见,老子正睡觉吗?”

　　黑子吓得瘫倒在地,尿湿一片。

　　大黄抬脚踩住了黑子稚嫩的肚皮,神气地问:“认识爷爷吗?”

　　黑子抖作一团,摇头摆尾地喊:“爷爷,爷爷。”

　　大黄过足了瘾,才抬起脚,大度地说:“小屁孩,爷爷不跟你计较了。滚!”

　　“站住!”刚想溜掉的黑子,又被大黄喝住了。大黄说:“爷爷给你立个规矩。再从爷爷家门前过,头不能不摇,尾不能不摆。当孙子的,一定要有当孙子的样子!”

　　黑子很驯服,也不敢不驯服。它乖乖地匍匐在地上,摇头摆尾地爬了过去。

　　外面的世界像砣磁铁,黑子是被吸住的一粒铁屑。尽管每次上街,必须路过大黄家门口,还要忍受当孙子的屈辱,可黑子还是想走出去,走上五彩缤纷的大街。

　　黑子只破过一次规矩,是确认大黄确实不在家的情况下。后来,还是被大黄知道了。盛怒的大黄,把黑子逼在路边,用嘴叼起来摔……直到把黑子摔得头蒙眼花,大黄才喘着气说:“记住,不论爷爷在不在家,想从爷爷门前过,都必须摇头摆尾!”

　　黑子有了这次教训,再不敢造次,每次从大黄家门口过,都是匍匐着,摇头摆尾地爬过去。就算在大街上,黑子遇着大黄,也是能躲就躲,躲不过时,赶紧大献殷勤。

　　树上的叶子绿了黄,路边的花儿开了谢。黑子长成了一条大狗。成年的黑子,个头比大黄高,斤两比大黄重,力量比大黄壮。

　　黑子很想翻身农奴把歌唱。黑子知道,不想翻身作主的狗,绝不是一条好狗。黑子很多次,都攒足了劲儿,准备和大黄大打一仗。可是,看见大黄,黑子早已筋骨酥软,四肢无力了。

　　黑子很沮丧,很苦恼。

　　黑子,是打败的鹌鹑斗败的鸡。

　　终于,黑子可以扬眉着吐气了——它听说,大黄被飞驰而来的小轿车,撞得脑浆迸裂!

　　黑子不敢相信。早起,还见大黄旁若无人地在大街上散步,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黑子不敢相信,就去打听它的狗朋友。所有的狗朋友,都拍着胸脯证实说,大黄的确被车撞死了。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啊,就在不远的那个路口!

　　“报应啊报应!”黑子很解气。

　　黑子决定,要亲自去看看现场。

　　黑子来到那个路口,看到了大黄。大黄的头斜歪在路沿石上,身下凝结着一片殷红的血。黑子狂喜得就要跳起来时,有一阵微风刮过。微风里,大黄泛红的黄毛如层层翻滚的波浪,根根竖立。

　　黑子抽身想退,身子却一点不听使唤,筋骨酥软地趴在地上,摇头摆尾地向着大黄躺倒的地方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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