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金有

木匠金有也算是康百万庄园里的能人之一。

　　由于庄园庞大,需要用木头鼓捣的物件不少,大的如船舶,小的如床、桌子、门窗等,当然还有棺材。金有不但有一手娴熟的木匠手艺,绝的是能在这些物件上雕刻花卉图案。他在不同的部位,采用不同的雕刻技法,如在室外屋架高远处,常用透雕技法,图案形式表现为汉纹、卷草等,简朴粗旷,适合于远视;在室内如屏风、隔扇门、座屏、家具等物件上,采用阴雕、阳雕、镂空雕刻等技法,图案内容有人物故事、山水花鸟、龙凤祥云等。

　　再有五年,是老父亲的八十岁大寿,康百万就琢磨着怎样给父亲送一件礼物,古玩字画,绫罗绸缎,这些家里都不缺,如果当生日礼物送给父亲,就显得俗气,不够庄重。康百万想换个新花样,给老父亲一个惊喜,因此又不好直接问他想要什么。康百万思来想去,打算给老父亲做一张既豪华又舒适的床,既实用,又拿得出手。主意一定,康百万就让管家找来金有,把任务交给了他。

　　一时间,金有也犯愁。这一张床非同小可,做得好了可能重重有赏,一旦达不到主人的要求,丢脸面不说,只怕在康家混不下去了。金有苦思冥想了多日,才有了一个清晰的思路,随后把四个得意的徒弟叫去一商量,他们也都认为师傅的方案可行。

　　材料自然是上等的楠木。此后,金有和四个徒弟不分寒暑,更不论什么节假日,每天都在木工房里劳作,拉锯斧砍,刨推锤击,深凿细钻,拉线弹墨,精雕细刻……在那间木工房里,有乡村最独特的音乐,也有最令人迷醉的木香;有木头世界里最奇妙的花纹,有艺术空间中最美丽的雕绘。他们的动作与姿态,有力量的壮美,也有灵巧的秀美,有构思的烦恼,也有收获的狂喜……

　　在金有他们几个做床期间,康家好吃好喝好招待,待遇比其他工匠们高。有一次吃饭的时候,金有一边啃着麦面油馍一边说,康家这么有钱,让我们吃油馍,不知道他们吃啥?有个徒弟说,主人肯定吃的是大鱼大肉。还有个徒弟是个二百五,一听这话有点生气,说我现在找主人去,看看他吃的啥饭。这个二百五没有想到,当他赶到餐厅,发现主人吃的是麦面和玉米面掺合在一起做出的饼子。他愣头愣脑地说老爷,我们下人吃的都是麦面,您咋吃玉米面呢?康百万呵呵一笑,说你们出力了,应该吃好的,我没有干活,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大伙儿恍然明白,说怪不得康家这么有钱,人家是养小老婆吃豆腐渣,该省的省,该花的花啊。

　　这以后,金有和徒弟们干起活来越发上心。可以说,为做好楠木顶子床,他们几个挖空心思,使尽了浑身解数。

　　三年后,楠木顶子床终于做好了。全床由踏步、前廊、后室组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采用各种雕刻形成,镂空的木雕给人“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绝妙印象,床前踏板上雕刻蝙蝠与花卉图案;第一层正中雕刻由三位老人和三个儿童,左侧雕刻有莲花、仙鹤、梅花、菊花、青松、寿柏、蝴碟及两人对饮、课读、下棋、教子等图案;第二层雕刻有凤凰戏牡丹图;第三层雕刻有麒麟送子、游龙驾云、顽童戏金鸡以及各种花卉等。整张床由十七个部分组成,不仅有供主人休息的地方,也有供仆人伺候主人的地方。不但是一件实用品,简直是一件精美的木雕艺术品,它的华美精致堪与慈禧太后垂帘听政时坐过的顶子床相媲美。

　　康百万非常高兴,提出要重重犒赏金有,让他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要土地给土地,要银子给银子。

　　金有半信半疑,说老爷真的要奖赏我?

　　康百万说我虽不是金口玉言,但说出的话绝对是板上钉钉。

　　金有眨巴着眼睛,说我的要求老爷真的能答应?

　　康百万说只要不是上天摘星星,只要是康家能够做到的,不会让你失望。

　　金有就斗胆说道,我想,我想侍奉太老爷在这个楠木床上睡一夜。

　　康百万愣了一下,说好,我就满足你这个要求,你要精心侍奉,不要有任何闪失。

　　金有乐坏了,心说能在这张耗费了他和徒弟三年心血的楠木顶子床上睡一夜,就是死了也不亏。

　　这天夜里,康百万就安排金有服侍老父亲就寝。

　　一夜无话。

　　第二天,康百万问金有感觉如何,睡得可否香甜?

　　金有两眼熬得跟兔子眼似的,又红又肿,哭丧着脸说,老爷,我一夜没有合眼啊。

　　康百万皱了一下眉头,说怎么,是老父亲折腾你了?

　　金有摇摇头,说太老爷的身体好,一觉睡到了天亮。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老爷,我生就睡土炕的命,没有那个福分啊。

　　康百万哈哈大笑,脸上写满了满足和得意,重赏了金有,他知道这是个聪明的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