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羊肉串

家住偏僻农村的孙薇由学校组织到县城参加高考,考试结束后同学们都各自回了旅店。感到屋里闷热,她便一个人出来转一转,顺便领略一下县城风光。沿着旅店门前的路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一家烧烤店。在当地上学的镇子上也有烧烤店,但她一次也没有进去过。听同学们说一毛钱一串,又叫“一毛撸”,很好吃呢。只是她家里困难,供她上学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舍得花钱去吃羊肉串呢。可是今天考试考得很好,她心情高兴,便想进去看一看。

　　胖胖的女服务员满脸淌笑地将她让进了屋,安排到靠里边的一张小桌前坐下。屋内客人不少,声音嘈杂,孙薇一时有点不适应。“吃什么?”女服务员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来……羊肉串吧!”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多少个?”女服务员接着问。“三十个吧。”她想三十个“一毛撸”还不一定够吃呢。

　　不一会进来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清秀短发女孩,坐在她的对面。女孩点了几串肉串、菜卷、脆骨、板筋,还有一串烤馒头,看得一旁的孙薇瞪大了眼睛。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可刚才服务员即没给自己菜谱,也没向自己介绍呀,要不然也能多品尝几样。可女孩也没有看菜谱,看来她是时常来吃烧烤了。

　　烤好的羊肉串拿了上来,吓得孙薇张大了嘴巴。这么大、这么多呀!对面的女孩也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喝点什么吗?”女服务员问她。“来……一瓶汽水吧!”“好,一瓶饮料,要那个牌子的?”“不,我要汽水!”孙薇刻意纠正了一下。“我知道你的意思,一样的!”女服务员讪笑着看了她一眼。孙薇的脸一下子红了,不好意思地说:“就来最贱的吧!”“那好,稍等,你慢用。”

　　对面女孩点的椰汁和孙薇的汽水是一同拿上来的。在喝着饮品的同时,她们的目光也碰到了一起。“请问,你是来参加高考的吧?”对面女孩问。“对呀,你怎知……”孙薇反问。“一看就知道。因为我也高考。”“你考得咋样?”孙薇最关心的是成绩。“还行,一般化。”女孩看着吃得嘴角流油的孙薇问:“你呢?你考得不错吧。”“我……自我感觉挺好。”孙薇想就是因为考得好自己才出来吃烤肉串的,要不哪有这份心情。“你家离这远吗?”女孩又问。“乡下,一百多公里。”不知怎么,孙薇忽然想起了瘫痪在床的爷爷和田里辛苦劳作的父母,不禁长叹了口气。同时也觉得自己跑出来吃羊肉串是很大逆不道的,便低下了头。“哟,好远啊。不过我喜欢碧水蓝天、鸟语花香、绿浪翻涌、静谧悠然的田园风光,像陶渊明那样隐居乡野何尝不是一桩美事!”女孩吃着菜卷的同时,吐出一连串美丽的词藻。“我更羡慕农村可以吃到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可以挖野菜、采野花,扑蝴蝶,哇,太美了!”女孩激动得声音有些变调。“城里才好呢,交通发达,条件优越,生活水平高,你多幸福!”孙薇看着对面女孩,心想你只看到农村的表面,我家几万元的外债你晓得么?我假期在田地里摸爬滚打你晓得么? 两个人边吃边唠,不知不觉孙薇已经吃完了,而对面女孩还剩下一少半没吃呢,看来城里人吃饭就是慢。

　　“服务员,算下帐!”孙薇从衣兜里掏着钱。“一共三十一元!”女服务员将账本递到她面前。“啊,那么多,不是一毛钱一串吗?”孙薇吓得立刻站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兜里只带了二十元钱啊。“什么,一毛钱一串?开玩笑吧,你打听打听,这么大的羊肉串,在这城里那家不是一元钱!”女服务员一扫先前的笑容,立刻显出一幅凶神恶煞的面孔。“可我,钱不够呀!”孙薇可怜巴巴地看着女服务员。“你怎么搞的,不带钱还出来吃饭,那先把手机押这吧!”女服务员刀子一样的目光剜在脸上,孙薇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像个犯错的小学生,深深低下了头,嘴里嗫嚅地说:“我……我没有手机。”“什么?”女服务员双眼喷火,用手指点着孙薇的额头:“你……想骗吃骗喝呀,啊?告诉你没啥,吃白食还不是你这样的,你还嫩了点!快点付钱,不然你就……”胖服务员的呵斥声引来周围客人惊诧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她还想再说下去,这时对面女孩站起来:“别说了,她的钱由我来付好了!”“我,我这有钱……”孙薇小声说着,举了举手里的二十元纸币。“哎,行了,没什么,就算我们交个朋友嘛!”女孩走过来,帮她将钱放进衣兜里,在替她结完帐后,一直将孙薇送出了店门。

　　走在大街上,孙薇感觉就象是喝醉了酒,脚下轻飘飘的。环顾四周,仿佛满大街的人都在盯着她,对着她指指点点。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路哭着跑向自己住宿的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