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之前，如果有街坊邻居问我喜不喜欢妈妈老艾，我肯定会抓着老艾的衣角拼命点头。可是七岁后，当邻居那个叫江尘的男孩对我说：“你妈就是被你爸抛弃的，你妈留下你就是为了要折磨你报复你爸。”我开始信以为真。
老艾靠卖烧烤挣微薄的生活费。当我问爸爸去哪里时，老艾突然就泪眼蒙眬，咿咿呀呀地挥着双手。当她的手掌心要摸我脑袋时，我微有些赌气把头一偏。我赌气老艾不能给我一个答案。可我怎么就忘了，老艾是个哑巴呢？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我不太爱亲近老艾了。我只是难过。为什么老艾不会说话，为什么我没有爸爸。
时间向前奔着，我和江尘都上了中学。老艾从我上初中以后也没再带我去烧烤摊，她怕影响我的学习。
那天江尘约我去逛街，路过老艾的烧烤摊，我看到老艾拉着一个人不停比划着。那男人有些不耐烦，老艾硬扯着不让他离开。江尘首冲了上去，对那男人吼了几声。最后那男人骂骂咧咧地丢一张人民币在江尘身上，“一个哑巴做什么破生意呀？”我双手握紧，却始终没勇气上前给他一巴掌。是的，我就是怕丢脸！老艾那天很高兴，因为自从上初中后我第一次来这儿。她比划着问我饿不饿……我偏头，躲开老艾的笑脸。“安若，你是不是讨厌你妈妈呀？”回家路上，江尘问我。我微怔。是呀，我想我是个坏小孩。
我就要中考了。老艾渐渐不去烧烤摊了，每天变着花样做东西给我吃。晚上我不睡，她就坐在沙发上陪我。
我顺利地拿到了那所离家很远的高中的录取通知书。老艾沉默地帮我收拾行李，沉默地送我到火车站……
江尘来看我时说安若你知道吗？你妈那次看你头也不回地离开时一下子就蹲在月台上哭了。连我妈都说你这孩子怎能那样狠心。
他说安若，我听我妈说，你们家在你还很小时半夜起了场大火。你爸为了救你和你妈被大火包围。你妈抱着你逃了出来，过后发现嗓子坏了。但那时你还那么小，生活窘迫，所以她放弃了治疗，之后就再也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了。
我在那一瞬间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我没哭，甚至很冷静地质问江尘：“小时候你说我妈被我爸抛弃了。”江尘愣了半会儿，“安若，我怎么不记得？就算说过，那这些年下来，你妈怎么对你的你还不清楚吗？”我的泪掉了下来，我在那一刻疯狂地想念老艾。那天晚上我打了个电话给老艾，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了起来。我忍住眼底的潮湿，我想电话那头有个人等我好久好久了。我叫了一声妈，然后又说：“放假我回家好不好？”
水云间摘自《中学生博览·小说绘》
（作者：陌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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