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着他掌心里的温柔

  A

  

  如冰醒了。窗外,暖暖的阳光泛着温润的色泽,可柔软的被子里,触手可及的却是一丝凉意。

  夏忠辉已经走了。在如冰的心里,他不过是一只飞来飞去的鹰隼,这个宽敞华丽的家,只是个发泄怨怒的巢穴;还有如冰香软的身体,根本唤不醒他的怜爱。能够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只有一张契约!

  如冰慵懒地翻了个身,拿起电话,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充满倦意:“秦路,你能来吗?”如冰这么说,是想让秦路知道,她现在最需要他的安抚。

  果然,秦路中计了,着急地问:“如冰姐,你是不是病了?我马上赶过去。”

  挂了电话,如冰又缩进被窝,闭上眼睛回味起秦路掌心里的那一缕温柔。秦路不是如冰的情人,他的身份是按摩男。在滨江路的红玫瑰花园小区里,有许多女人是他的服务对象。一说到红玫瑰花园小区,就连附近的商贩都会嗤之以鼻:情人集中营!

  是的,如冰是夏忠辉的契约情人。三年前,一纸包养三年的契约将如冰送进了这座名声暧昧的花园小区。住在这儿,除了不允许出门外,如冰可以穿名贵品牌,喝法国红酒,变着法子美容,还可以找按摩男上门服务。但,优裕的生活空间里,却滋生着令人窒息的寂寞和恐惧——夏忠辉每个周末回来一次。每次回来,带给如冰的都是莫名的惊悸。就像昨晚,门铃响起,如冰惴惴地开门,他一言不发地伸出健硕的双臂,不容抗拒地将她托举起来。如冰顿时有一种眩晕的感觉。而后,她的身体滑过一道平直的弧线,飞落到床上。随即,他疯狂地扑上来——

  没有前奏,没有呢喃,也没有爱抚。在他的情感词典里,永远都找不到“怜香惜玉”这个美好而温暖的词汇。

  

   B

  

  “丁零——”

  门铃响起。瞬间,如冰的心底泛起一阵喜悦的微澜,略含倦怠但不失绵软的声音从唇齿间飞出:“是秦路吧?门开着,进来吧。”

  古檀色的房门被推开,秦路走进了卧室。随着他飘进来的,还有一股烟草的浓重气息。如冰翘首看去。秦路的气色不好,眼睛红红的,应该是想了一夜的心事,抽了一夜的劣质香烟。

  “秦路,你病了?”如冰侧了侧光裸在棉织藕荷色薄巾下的身子,问。

  “没……没什么。”秦路迟疑了一下,歉意地笑着走到跟前,把细软的薄巾褪到如冰的腰肢处,“如冰姐,我们开始吧。”

  “谢谢你。”如冰选择了一个最舒服的卧姿,微闭上眼睛,“秦路,麻烦你轻一点,我肩痛,腰也痛——”可就在叮嘱秦路的时候,如冰分明觉察到他的手猛地一颤,也听到了一声低低的惊叫。如冰知道,是横亘在她肩头上的那一道清晰的指甲划痕刺痛了他的眼睛!

  “秦路,我已经习惯了,没关系的。”一丝凄然的苦笑浮上如冰的嘴角,她幽幽地说:“快了,再有两个月,我就能彻底解脱了。”

  秦路的手极尽轻柔地抚摸着那道伤痕。他的心在隐隐作痛。光洁滑润的肌肤和渗着血色的划痕是那么地不相称,宛如一件华美的官窑古瓷,却突然失手摔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纹!

  “如冰姐,你想过离开夏忠辉后,要去哪儿吗?”秦路一边均匀地用力,拇指在如冰肩胛处做着圆周运动,一边轻声地问。去哪儿?如冰犹豫了。多年来,漂泊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她可怜得就像一茎需要依托才能攀附向上,汲取阳光的寄生菟丝子,没有了支撑,她的生命就会慢慢枯竭。可是,这种梦魇般的契约生活,已经将她折磨得心力交瘁,再也无力承受。如冰暗暗地叹了口气,视线里出现了秦路的手。他的手按摩着她的肩,缓缓运行,一种惬意得能让灵魂飞升的美妙感觉瞬间充满了她的心间。然而,他只是个按摩男,丝毫的逾越都是绝不容许的。“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客户而已。”如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轻声问:“她……现在好吗?”

  秦路摇摇头,无奈地说:“她的脾气越来越坏,昨晚我们大吵了一架。她不想让我再做这一行。可我要是不做,我还能干什么呢?”

  “你是个聪明的男孩,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你应该考虑她的建议。”“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

  看着秦路忧郁的神情,如冰沉默了。如冰清楚,眼下,秦路需要钱,需要大笔的钱!

  

  C

  

  秦路搓热了手掌,按压在了如冰的腰眼上。中医认为,腰眼穴居“带脉”之中,为肾脏所在部位。经常按摩能温煦肾阳,畅达气血。以前,秦路每次把小拇指搭在如冰的臀沟处按压的时候,如冰都会情不自禁地轻声呻吟。但今天,如冰却无动于衷。

  如冰在想她,想那个和秦路在一起的女孩。

  女孩叫玉荷。当和秦路第一次见面时,如冰就从他的口中听到了一个不幸的故事。四年前,在这座城市的一条繁华街道上,玉荷和她的姐姐玉花开了一家花店,取名“姊妹花”,生意还算红火。而花店对面,是秦路开的美发厅。时间一长,秦路爱上了容貌清丽的玉花。可阴错阳差,妹妹玉荷却深深地喜欢上了秦路。只是,相处了一年,谁也没有表白。一天晚上,灾难突然而至。三五个喝得醉醺醺的歹徒闯进了花店。其中一个兽性大发,淫笑着把玉荷扑倒在地,欲行不轨。“混蛋,放开我妹妹!”玉花喊叫着,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悲剧发生了,玉荷被尖刀刺中了腰椎,玉花被恼羞成怒的歹徒划破了脸……后来,满脸伤疤的姐姐玉花走了。玉荷说,姐姐是跟一个喜欢她的男人走的,至于去了哪儿,姐姐没有说。

  “秦路,你跟我说过,你爱的是姐姐玉花,可你为什么还要变卖了美发店给妹妹玉荷治病,并答应照顾她一生?”如冰坐了起来,白皙的肌肤泛着柔和的光芒。

  秦路显然一怔,脸红了。“为一句话。”

  “为一句话?”

  “是的。如果在那场灾难中,她放弃反抗,也许就不会被刺伤。在我听到呼救声赶到时,她躺在我的怀里,声音微弱地说:‘秦路,我爱你,我的身子是属于你的,我没有让别人碰过。’”

  “那你还想她的姐姐吗?”听着秦路深沉的诉说,如冰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抚摸着他下巴上生长着的短短而坚硬的胡须。不可否认,他是个可爱的、负责任的男孩。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喜欢他的,包括如冰。

  秦路打了个激灵,迟疑地推开了如冰的手。他抬腕看表,该走了,还有客户在等待着他指尖的触摸。

  

  D

  

  两个月后的一天,秦路理了发,穿上一套笔挺的西装,精精神神地等待一个人的到来。可是,从早晨等到中午,那个人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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