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像披了一件华美的袍子

　　滨湖郦园的豪宅

　　

　　和张雷的婚姻已经过了第四个年头,我们终于在滨湖郦园花园小区买了自己的房子。这座城市的精英人士会聚的黄金地段,我和张雷也驻扎进来了。我们俩是努力赚钱、努力存钱又贷了一部分款才拿到16楼小复式房的钥匙,勉强简单装修了一下就乔迁过来的。

　　和公婆住在一个屋檐下多少有点面和心不和。因为张雷的父母,我常常把不好的情绪发泄在他身上。久而久之,我和张雷好似也没有那么多话可讲,说什么事都直来直去的,不想修饰,感觉婉转对于我和他来说,根本就没必要。我最感兴趣的是张雷这个月可以挣回来多少钱,我们又可以存多少,又可以给家里添置点什么。尤其在邻居夏雨薇搬过来之后,我和张雷被邀请去她家小坐,我感觉钱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真是太重要了。

　　雨薇的复式房是我们家的两倍大,客厅宽敞得可以打羽毛球,楼上楼下进行对话都听得见回声。家里是专业的装修公司一手打理的,用的是环保材料,再加上那些高档的配套家具,以及从世界各地淘来的精美物件……我感觉雨薇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真是太幸福了。什么都无须操心,只需安然享受惬意无比的时光,这才叫生活啊!

　　坐在雨薇家从意大利空运来的真皮沙发上,我瞄了一眼张雷,可能他的感觉和我一样吧。回到自己的家里,我们原本因为买了滨湖郦园的房子一夜滋长出来的“上层人士”的感觉,已在不知不觉中飘远了。再看看我们的家,哪一平方米的材料不是我和张雷跑到装修建材市场一元钱一元钱往下压价买来的,好不容易把装修材料搬回家,又要和装修工头斗智斗勇……装修个房子,就等于扒了层皮。现在认识了雨薇,才知道什么叫落差。

　　心里弥漫的巨大失落让我和张雷半晌无语。搬进新居的第一夜,本来想在我们无比宽大的床上尽情尽性,现在,两个人却没了那份兴致,背对着背躺着,一言不发。张雷重重叹息了一声,我假装没听到。

　　

　　喜欢晒幸福的雨薇

　　

　　我的工作不必每天坐班,但是工作量非常大,即使在家里,也从早忙到晚。雨薇是全职太太,家里又有钟点工按时清洁卫生,所以除了美容健身逛街购物之外,雨薇真是没什么事可干。儿子上的是全托寄宿制私立学校,一周回来一次。

　　门铃响起,不出我所料,一定是雨薇。她穿着典雅华丽的衣服,脸上挂着温婉可人的笑容,任你再忙,你也拒绝不了一个因寂寞想进来聊聊的女人。两个已婚又有孩子的女人能聊什么,无非就是老公孩子那一套。

　　愈聊,我知道关于雨薇婚姻里爱的细节愈多。雨薇胃寒,她的先生从一个老中医那里抓来暖胃的中药文火熬煮给她,一口一口喂到她嘴里。雨薇说她感动异常,我的眼角忍不住也渗出些泪来。她的先生开着一家发展前景不错的公司,有公干去外地的时候,再忙再累也会抽时间打来电话,问她喜不喜欢某一件衣服的款式,衣服尺寸是否合适;装修房子的时候,她的先生亲自为她设计了衣帽间,既实用又有现代感,那些玲珑精致高贵风情的华服,还有与之搭配的饰品丝巾帽子,十之八九都是他为她亲自挑选的……

　　我讶异于男人和男人居然会如此不同。张雷是个粗汉,不但不会关心照顾老婆,连家里的油瓶倒了都懒得动手扶一下,更不用说会为了给我惊喜,买衣服买玫瑰买手饰。用他的话讲,“买一枝玫瑰的钱不如买一瓶酱油来得实惠。”而张雷养家的能力和雨薇的先生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雨薇的先生,我还未见过面,事业有成的男人就是这样子,忙得没日没夜,分身乏术吧。

　　不久后的一天傍晚,我和张雷在小区的花园里散步,迎面走来的雨薇眉目含笑,手臂轻挽的男人一定就是她的先生吧。那么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站在近前,你都能感受到属于成功男人的气派和魅力。雨薇给我们做了介绍,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骄傲。是啊,这样人见人爱的男人,能为女人撑起一整片晴空,有能力驱除阴霾与风霜雨雪。雨薇真是幸福女人的典范。交谈时,她还帮她的先生正了正领带,眼睛里尽现一个女人的柔情与体贴,她先生轻抚她的秀发,极尽浪漫与疼爱。

　　告别之后,张雷不无嫉妒地说:“看看人家雨薇,做女人真是做到极致了。那么温柔似水,你以后多学着点吧。”我反唇相讥:“你怎么不看看雨薇的先生,事业有成,富足多金。我如果日日衣食无忧,不用辛苦养家,我也会体贴温柔。”张雷就闷下去,不再讲话。

　　回了家,我赌气地在案板上剁一块猪排,愈剁愈小,愈剁愈碎,剁剁剁,刀发狠地劈在案板上,似要发泄所有郁结于心的怨气与怒气。如果是雨薇,她会用得着做这等活计吗?一日三餐,亲自洗手做羹汤,长年累月下来,一双手能不粗糙不堪?

　　

　　掀开幸福的盖头

　　

　　单位进行了改制,我由不坐班变成日日上班,见到雨薇的机会少了许多。我背着包风尘仆仆地早出晚归。经过雨薇家门口时,看到那扇庄严紧闭的防盗门,都会不由得羡慕起雨薇。这世上平凡如我,只配过这样营营役役的挣扎日子吧?有些人,比如雨薇,生来就是为享福的。那般标致登对的男女,过着如神仙眷侣般的日子,这世间也没有几对吧?

　　一天傍晚,我下班回家,看到雨薇正带着中介工作人员从她的房子里出来,见到我,忽然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我心里一惊:这些日子不见雨薇,她变得憔悴了,面色泛黄,眼睛浮肿,头发凌乱,整个人好似一夜之间现出老相来。看着雨薇抓着我的手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也开始心疼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让光鲜娇艳的雨薇变成这样?

　　“我们打算把这套房卖掉。一人一半。”雨薇痛苦地说道。我暗示她,回我的房子里再说。雨薇抓着我的手,不愿松开。我心里忍不住猜测,可又不想是最坏的结局。

　　关上门,雨薇一直绷紧的防线坍塌下来。“他一直有外遇。花心的男人一旦有了钱,就像长了一双翅膀,想飞到哪儿就飞到哪儿。他在好几个城市都有情人。为了挽救家庭,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辞了热爱的工作,回家做专职太太,以为能凭自己的耐心与委曲求全,挽回这段已然破裂的婚姻,可覆水难收。缘分尽了,就只有分开……”雨薇哭得梨花带雨,一腹辛酸,第一次道于外人。

　　我愕然。那么喜欢晒幸福的雨薇,原来婚姻的背后有着这样不堪承受的内情。雨薇的先生很少回来,原来是一直家外有家的缘故!我唏嘘感慨。

　　雨薇一日比一日没有光彩。一个月后,房子卖掉了,雨薇搬走了,带着他们的儿子。

　　我和张雷的生活里少了一道风景。以前因为这道风景的炫目与耀眼,我们常常心态失衡地彼此埋怨、攻击。以为雨薇和她先生的幸福,就是我们所追求的极致。我和张雷过得太“庸俗”了,白天辛苦工作,晚上泡肥皂剧,拌嘴,吵架,算计钱……两个人完完全全地搅和在一起过日子,但在奔向幸福的路上,我们起码是一心一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