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二代”:父辈的精彩不“世袭”

  【策划缘起】

  最近,以“富二代”群体为当事人的丑闻屡屡发生,引发舆论关注。人们不禁疑惑:为什么这些人的父母事业成功,社会地位较高,他们却没能成为父辈的翻版,而以或骄横无礼,或自卑消沉的反而形象出现,几乎成了“问题青少年”的代名词。

  其实,在我们身边,也存在这样的“负二代”:他们的父辈或是成功的商人,或在某一行业小有成就,或官至处长、局长等级别……积累了一定的社会资源后,他们能够给予儿女较好的物质环境。当儿女步入社会时,父辈往往希望他们能够承袭既有的资源,沿着父辈的脚步走下去。可是,对于肩负父辈莫大期望的儿女来说,父辈吃过的苦、走过的路,他们很难再体验,父辈的精彩有着属于自己的时代烙印,他们难以复制、超越。更重要的是,儿女也有自己的追求,不愿意人生就此被束缚。一旦儿女的追求与父辈的期望不相匹配,就会爆发出许多矛盾、冲突,他们会采取极端的行为方式来表达自己的诉求。因此,“问题富二代”“熊孩子”“坏孩子”等载满负能量的标签便相继被加诸在他们身上。本是令人羡慕的“富二代”,为何渐渐变成了沉重的“负二代”?一旦脱离父辈希冀的轨道,他们能否走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之路?

  做父亲,不做“护亲”

  ◎口述/赵 英 ◎整理/青 瓷

  手机铃声响起,是父亲打来的,他的声音疲惫而沙哑:“英子,你抽空回来一趟吧,强子又找不到了。”我沉默半晌后叹了口气:“好吧。”

  强子是我的弟弟,是我年过六旬的父母唯一的儿子。在只有一条街的小县城,我父母小有名气,20年前他们没有安分地在农村种地,而是跑到县城开杂货店。那时,十里八乡的人都说我父母简直是疯了。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父母天天起早贪黑,从针头线脑、拖把、凳子开始卖起,到现在卖化肥、塑料薄膜,为我和弟弟挣下三个店面、两套房以及过百万元的存款。每逢乡里乡亲人情往来,父亲常常是声音最大的、最热情的那个,家家有事他必到。老乡们最爱带孩子到我家做客,只要喊句“赵爷”,就不会空手而回。父亲挂在嘴上的话就是:“英子嫁出去后,强子就是我家的顶梁柱,我这份家业就是他的。他只要守住,就一辈子不愁了。”

  小时候,我和弟弟最常待的地方不是家里,而是从顶楼到门口,满满当当堆着无数杂货的店里。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我们常常是趴在小凳子上完成作业后,就给父母打个下手。虽然父母从不监督,甚至让我们先帮完忙再学习,可我从来都是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好好做作业,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决定要走出这家店和小县城。强子却不同,父亲挂在嘴上的话他已经倒背如流,所以他的作业本上常常是空白的,有空就玩游戏或是找同学打球。

  时光一晃而过,我读了师范学校,毕业后考到附近县城的中学教书,然后就是找男友,结婚。我结婚三年后,强子也高中毕业了,成绩一塌糊涂。父亲大手一挥:“没事,会数数就行。”正当父亲准备让他进店帮忙时,强子突然提出想到深圳去开眼界。父亲虎眼一瞪:“啥,开眼界?给我老实点,明儿给我相亲生娃去。咱这县城就够大了!”

  强子手上没钱,只得乖乖听话。不到一年,强子就相上了一位老实的农村女孩。父亲在县城最好的楼盘买了一套房,又办了一场极风光的婚礼。婚礼上,强子喝了一杯又一杯。我却发现,他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勉强。两年后,父亲抱上了大孙子,强子也天天被他摁在店里不能动弹。店一直是老样子,东西摆得满满的,灯光昏暗。强子坐在柜台后,那昏黄的灯光让他年轻的脸庞变得越来越落寞。

  一天深夜,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我接起一看,是强子打来的:“姐,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想出去看看。我本来都买好了车票,却被爸追了回来,还让我跪在家里认错。我……”本有着飞扬青春的强子变成了这样,我酸涩不已,专程回了趟娘家。小侄子正在店里蹒跚学步,家里四个大人被分到两家店里,忙得不可开交。我拉过父亲,讲述了我的担心。父亲却很不以为然:“你少听强子胡说。咱店里这么赚钱,他还想怎么样?”

  事情却向着更坏的地方发展。在完成了生下一儿一女的任务后,强子开始夜不归宿,找朋友打牌、喝酒。父母常常要在关上家里的店门后,互相搀扶着去酒馆甚至牌室找强子。我能想象得到,深秋的寒风里,他们花白的头发被吹得乱蓬蓬,心中是何等的苦闷。

  不知道父母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大树下永远长不出参天大树,没有阳光照耀,没有雨露滋润,只能长出萎黄的小草。

  承袭的不是精彩,是奋斗

  ◎口述/王 伟 ◎整理/汤小小

  父亲的人生堪称一部励志剧,从一个小小的科员,一步一步升至县财政局局长。人家都说,虎父无犬子,父亲对我这个“虎子”寄予了厚望,希望我沿着他铺好的路,走出一片锦绣前程。

  可惜,蜜罐中泡大的我,根本就不珍惜父亲创造的好条件。虽然从小学到高中,一直读着重点学校,我却常跟老师顶嘴,和同学打架,泡网吧玩游戏更是家常便饭。对于我这个“问题少年”,父亲采取了很多“挽救”措施。比如,和老师密切联系,少给我零花钱,让我频繁转校。从谆谆教诲到大声咆哮,他文的武的全招呼上了,我依然是那个吊儿郎当的“负二代”。

  虽然恨铁不成钢,父亲却一直没有放弃努力。我勉强考上一所三本院校的计算机专业后,每年暑假,父亲都安排我进县政府部门实习。大学毕业后,他又让我回县里参加事业单位招聘考试。用他的话说,只要我听从安排,不花一分钱的力气,就能得到别人努力十年都得不到的东西。

  我没有遵从父亲的安排,而是找了旅游的借口,问父亲要了几千元,悄悄前往北京参加了一个三维动画设计培训班。在大学时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专业,我就被它深深地迷住,涌出一股强烈地要投身其中的愿望。

  父亲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我吃点苦头,然后乖乖地回家。我一心一意地参加培训,不跟朋友联系,不出去吃喝玩乐,除了上课,就是钻在宿舍里,孜孜不倦地设计动画场景。期间,我天天接到家里的电话,都是要求我尽快回去,别在外面折腾,父亲甚至还故意不再给我寄生活费。可我宁愿去超市打工,廉价给商场设计海报,咬牙都要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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