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头大火”幸存男工天问：“草根爱情”现今

　　有专家称，如今的“草根爱情”早已过了上世纪90年代的“有情饮水饱”时期，成功率越来越低。这是因为社会观念急剧变化，80后90后打工女青年择偶普遍注重物质，而大部分打工男青年的生存状况极差，难以满足同龄女孩的需求。因此，虽然同为工友，朝夕相处，但“近水楼台不得月”，男工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工们一个个“远走高飞”，他们无奈，尴尬的命运，令人同情和担忧。

　　有一名出身贫寒的打工男青年，为了寻找爱情，多年来辗转数家工厂打工。在汕头一家文胸厂打工时，他终于找到了女朋友，并准备2013年春节和女友回老家结婚。可没想到，2012年12月4日，工厂发生了火灾，他的女友和另外十余名90后女孩葬身火海！而事故原因竟是他曾经视为兄弟的工友刘双云纵火所致！惨案发生后，他悲痛欲绝，向本刊诉说了心中苦闷。以下是他的自述——

　　找啊找贫穷的我终于找到了爱情

　　我叫蒋志军，1986年出生于湖南省湘西自治州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初中毕业后，我就来到广东汕头打工，进过很多工厂，却一事无成。2008年底，我回老家过春节，父母见我没带女朋友回乡，既失望又着急，“你马上就23岁了，还不找个媳妇成家，难道要像村里那些光棍一样吗？”

　　的确，进入21世纪后，家乡的光棍越来越多，我们村甚至被人叫做“光棍村”——2000多人的村子，竟有近300个成年男子单身！这是由于我村贫穷落后，女孩外出打工后都嫁到外省去了，而外地女人又不肯嫁进来。特别是近几年，沿海经济衰退，一些外出打工者年龄大了，又没文化，只能回到家乡打零工，务农，结婚成家更是难上加难……

　　父母害怕我也变成“老光棍”，因此对我下了死命令：两年内必须找个女朋友回家结婚！可是，回到汕头打了半年工后，我再次发现，找女朋友太难了！就像前些年一样，我看上的女孩个个都嫌我没钱，又长得不帅，还有的嫌我老家太穷。2009年夏，有个已婚的老乡得知我的烦恼后，对我说：“你想找女朋友，就去那些内衣厂、文胸厂打工，那些厂女孩子多。”

　　当时，我在汕头龙湖区一个家具厂打工，厂里仅有的几个女孩子早就名花有主了。我觉得老乡的话有道理，不久便辞职，来到了汕头潮南区陈店镇——这里是中国内衣名镇，共有文胸内衣企业2000多家。而在这些内衣企业里，有90%的员工都是女性。我想，在这种女多男少的环境里，要找女朋友肯定很容易。

　　可是，由于我自身条件不好，先后在陈店镇的4家文胸厂打工，却依然没能找到女朋友。2011年春，我又进了陈店镇新溪西村的一家文胸厂——说是工厂，其实只能算是个作坊，因为连厂名都没有，员工仅30多人，除了十来个男工，其余的都是20岁左右的女孩。

　　2011年9月中旬，厂里新来了一个名叫刘双云的男工友。他和我一样负责文胸的压模定型工作，岗位就在我的旁边。刘双云操作压膜机时手脚老练，一看就是个熟手。他身材瘦削，个子不高，不爱说话，我主动问他，才知道他和我同龄，还是老乡，是湖南攸县皇图岭镇双和村人。

　　工厂是一栋4层小楼，位于一条狭窄的胡同内，一楼放着几台裁床及很多海绵材料等，二楼是老板办公室，三楼是工人处理纺织内衣后道工序的地方，四楼是内衣定型车间。我和刘双云在四楼上班。内衣定型是项技术活，因为需要控制机器，有时还要费点力气，所以基本上都是男工来负责，女工在一旁打杂。

　　车间里有一个名叫阿叉的小伙子，来自广东揭阳，和我、刘双云同住一间宿舍。他在厂里谈了一个18岁的女朋友，整天在我和刘双云面前“晒幸福”，有时半夜约会回来也讲个不停，让我和刘双云很反感。一天，刘双云私下里问我：“你来厂里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找个女朋友？”我叹息道：“唉，我既没钱，又不像阿叉那样会哄女孩子开心，哪个女孩看得上我呀！”刘双云点头道：“也是，我们玩不起。”

　　刘双云和我有很多共同点：我们文化都不高，家境贫寒，经历了很多打工的艰辛——上世纪90年代底，他读完小学就跟随姐姐到广州打工，后来又辗转东莞，深圳，惠州等地，吃过不少苦。渐渐地，我俩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刘双云得知我到陈店镇打工的目的是为了找个女朋友，感慨地说：“我也深有同感啊！对于我们这些穷男人来说；爱情确实是一种奢望！”他告诉我，他曾谈过一个女朋友，可对方花光了他的钱后就把他甩了。他气愤地说：“现在的女孩太势利了，谈恋爱都是冲着钱去的。”

　　我发现刘双云对女孩有偏见，便劝他说：“并不是所有女孩都这样，我们一定能碰到好女孩的。”可刘双云仍是唉声叹气，郁闷不已。

　　一天晚上，阿叉带着他的90后女友在宿舍里亲热，刚好被我和刘双云撞见了。刘双云不知哪来的火，把阿叉的被子掀起来丢到门外，吼道：“你们要鬼混就到外面去，别在这里瞎搞！”阿叉和他争吵起来，差点大打出手，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劝丹。经过这件事，我感觉刘双云骨子里有些偏激固执，也许，是上一段感情给他的伤害太深了。

　　后来，阿叉和女朋友搬出去租房住了。我和刘双云两条“光棍”又感叹了一段时间，很为自己悲哀——我们在文胸厂打工，在别人看来，这是一份多么“香艳”的职业！可谁会想到，我们的青春是多么枯燥，连一份爱情都找不到！

　　就在我情绪低落的时候，爱情竟然降临了。2011年12月底的一天，一个新来的名叫曹小琴的女孩突然肚子剧痛，蜷缩在地上呻吟不止。当时老板不在，年轻的工友们不知所措。我见状二话没说，背起她就往医院跑。医生诊断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手术。可由于她刚来不久，在厂里没好朋友，第一个月工资都还没领，所以我又前前后后为她忙碌，挂号、交费等。

　　几天后，曹小琴要出院了，我去接她。护士以为我是她的男友，吩咐了很多出院后的注意事项，还说了一句“一个月内不能同房”，弄得曹小琴脸都红了，又不好意思解释。看得出来，她对我几天来无微不至的照顾十分感激。回厂后，大家都传言我和曹小琴是恋人。可我不敢妄想，因为19岁的曹小琴那么漂亮，怎会看得上我呢？没想到，两天后，曹小琴竟主动发短信给我，说我是个可以依靠的好男人，她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我兴奋不已，禁不住对刘双云大发感慨：“我以前不相信缘分，但现在真的信了………”“嗯，那就祝福兄弟了。”刘双云淡淡地说道，有些忧伤，然后侧身用被子蒙着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