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鸟

一位白胡须老人在全世界的山丘上与广阔的河谷里行走。他背上背着一只袋子，里面有什么东西不安地蠕动着，仿佛要从里面逃出来。但他将袋子驮在两肩之间，不知疲倦地往前走，甚至步履稳健地跨着大步，毫不考虑脚下穿越的是什么地带。
　　他就是时光老人，永不停歇地旅行，他肩负的袋子里装满着 “明天”，它们都挣扎扭动着想出来。
　　每天夜里12点，他就打开袋子，让一个”明天”飞出来，就一个。”明天”长着蓝色的翅膀，玫瑰色的发光的羽毛带着希望。所有其他的”明天”都被时光老人强有力的双手拦住，塞到袋子的深处。
　　那个”明天”向大地飞去，拍打着它可爱的羽毛，但一接触地面，它那蓝色的翅膀就垂落下来，它就变成一只普普通通的白色鸟儿，而且也不会飞了。它已经成为一个”今天”。大家都知道，”今天” 没有”明天”那样奇妙，因为”今天”可以被人把握、接受、藐视、侮辱，而”明天”则充满着神奇与美妙。它拥有着财富与幸福，它为全世界所期待。即使那些没有多少希望的人也叹息说：”明天可能带来变化，明天的生活将是不一样的。”
　　大家都力图在”明天”降临大地以前抓住它，这样他们就可以在那蓝色的翅膀和玫瑰色的羽毛下隐约看到未来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有些”明天”的翅膀下带着幸福和关爱，而另一些”明天”却带着悲伤与贫困，但是在”今天” 到来以前，所有这一切都是隐蔽着的。
　　人们认为，如果他们能事先知道”明天”会带来什么，他们就能为此做好准备。因此，他们将粘鸟胶涂在”明天”从时光老人的袋子里飞出时可能栖落的树枝上，他们用大网猎捕这些鸟儿，一心想在它们改变羽毛之前捉到一只。然而，尽管他们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鸟儿还是逃走了，飞到地上成为”今天”。
　　终于，在多次实验和多次失败后，一位贤哲捉到了一个”明天”。他制造出一种梦幻般的蛛丝，并把它织成了一张紧密的罗网。他将这张罗网展布在空中，看啊!一个振翼飞着的”明天”被捉住了。他将”明天”带回了家。”明天”挣扎着，鼓动它蓝色的翅膀和玫瑰色的羽毛，但怎么也飞不出编织紧密的网眼。他将网挂在房间的天花板下，观看着这只鸟儿。它翅膀上满是令人炫目的希望，每一个深蓝色的斑点就是一种希望。当鸟儿抖动它的羽毛时，那些希望就喷洒到空中。每一只翅膀都有12个长长的翼梢，那就是”明天”的钟点。翼梢上的每一片羽毛则是”明天”的分钟。它长着很多绒毛的胸部则闪耀着那种无人知晓的美。
　　这位贤哲认为，如果他能将”明天”监禁着，他就能永远知道未来。也许，这只鸟儿会死，会改变，但他能用他的神奇之网再捉一只。
　　他取出一个笔记本和一盘卷尺，去测量这只姣美的动物。他记下了每时每刻各种彩虹色不断变化的情景，还记下了他能看到的第二天每一分钟的希望。他整天写着，记录着”明天”将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午夜，他等待着，因为这时时光老人将释放出另一个 “明天”–一只新鸟。他留神看着他自己的这只是否会变成一个雪一样白的”今天”。
　　不，它的翅膀闪耀着生气勃勃的希望，它依然是”明天”，可爱的明天，它在网中带着熠熠生辉的美等待着。
　　贤哲高兴得鼓起掌来，而”明天”则扑打着它的翅膀，急不可耐地轻轻鸣叫着，试图逃走，但是网牢牢地网住了它。第二天的各种事件都可以辨认出来了，”明天”将永远被人知道。现在这位贤哲知道将要发生的一切了。他能预告未来，而他的预言将永远准确。他知道国王的王宫里和乞丐的破顶楼上将发生什么；他知道谁将死去，谁将出生。幸福和痛苦以及生活中所有的事件都公开在他面前，他可以通告全世界。他将成为全世界最强大的人–不过，他会暂时保守他的秘密。
　　每天，他狂热地写着未来将发生的事件，这些话将永远是真实的，所以他无所不知。但当他看着这只美丽鸟儿变化着的羽毛时，他感到悲哀。他想提醒人们警惕自己的命运。如果他说出”明天”的不幸，他就会破坏”今天”，甚至毁了”今天”这只白鸟儿；如果他讲出”明天”将带来的幸福，那将会减少意想不到的幸福给人们带来的惊喜。
　　他决定邀请人们来看看这只神奇的鸟，让他们自己来判断是否会知道一切。于是，他打开门，欢迎任何想看看这个美丽的”明天”的人。
　　人们蜂拥而至，有富人，有穷人，全部急切地要看看”明天”。他们紧紧围着这只精美而羞怯的鸟儿。鸟儿在这张梦幻之网中轻轻地飞来飞去；从不放下它的双脚，因为网内没有栖木，也没有树枝；它的羽毛闪着光，像变幻的彩虹。当他们在”明天”扑动的翅膀上辨认出未来时，他们激动的呼喊声越来越响亮了。他们推挤着，挣扎着，竭力想靠得近些。有人哭泣，有人呻吟，还有许多人在狂笑，高举贪婪的双手极力想抓住这只鸟儿，以获得更多的消息。鸟儿飞到了他们抓不到的地方，贤哲回来了，使它不致死在他们的手里。
　　他将这群人送出门外。人们川流不息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呼喊着，眼神狂乱，好像受到了惊吓，因为只有几个人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不管是美好的还是丑恶的–具有足够强大的承受力。
　　贤哲锁上门，悲哀地回到那间关着”明天”的房间，长着蓝色翅膀的”明天”正在梦幻之网中慢慢地拍动双翼。网下站着一个被留下的小男孩，他的一只手挤过网眼。
　　男孩抚摸着鸟儿柔软的羽毛，与这只可爱的动物亲密地讲着话，鸟儿最大限度地展开它的翅膀，挣破了这张网。它飞到了地面，贤哲再不想去捉它了，而是专注地观察它蓝色翅膀的垂落和羽毛的变色。使他惊奇的是，鸟儿的色彩依然是那样灿烂辉煌。这是一只”今天”的鸟，有着蓝色的翅膀和带着玫瑰色希望的羽毛。
　　这只鸟儿用嘴梳理自己的身体，望着孩子跪下来抚摸着它的翅膀，这位贤哲沉思道：”对一个孩子来说是没有‘明天‘的。‘今天‘是最完美的时光，而‘明天‘是未知。”
　　”保护它，”他对这个充满渴望的孩子说，”它是永远属于你的。”
　　他开开锁，将门大开着。孩子走出这所房子，怀里抱着这只鸟–一个可爱的”今天”，一只美丽的鸟，永远不变，直到孩子长大成人。之后，它鼓起蓝色的翅膀，冲向天空去寻找它的主人 –时光老人。而这个年轻人坐在书桌旁，写了一首关于这只鸟的诗。
　　（谢也馨摘自《英语世界》
　　2002年第10期)
（作者：［英］阿利森·厄特利　译／应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