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癌症征战赛场,中国橄榄球第一硬汉的爱与痛

　　2010年12月15日，中国男子橄榄球队队长张志强36岁生日。这一天，他的挂靴仪式也在中国农业大学举行，现场气氛热烈而伤感。“志强……”中国橄榄球队总教练、55岁的郑红军未语泪先流，抱着爱徒数度哽咽。张志强不仅是他的骄傲，也是中国橄榄球队的骄傲。为了备战广州亚运会，他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考验：睾丸癌放疗还在进行中，他就投入训练，顽强出征；几乎同时，他的母亲也被查出乳腺癌，他却不能在身边尽一天孝……

　　“虽然退役了，但我不会离开橄榄球，因为我深深地热爱这项运动。”张志强眼圈发红，开朗而淡定的笑容中，难掩一位铮铮铁骨男儿的伤与痛……

　　

　　谢谢你，让我每一次比赛都没有后顾之忧

　　

　　2008年1月的一天傍晚，张志强的妻子金梦薇腆着大肚子，和父母回到中国农业大学的家中，发现张志强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金梦薇想叫醒他，70多岁的岳父心疼地说：“让他多睡一会儿吧，训练太累，橄榄球这项运动，拼的就是速度和力量。”

　　英式橄榄球是一帮“绅士”玩的“野蛮”运动，运动员奔跑迅猛，冲撞激烈，却不允许戴任何护具和头盔。它是仅次于足球的世界第二大运动项目，在欧美等国很普及。中国的第一支橄榄球队1990年12月15日成立于中国农业大学。1993年9月，对橄榄球一无所知的张志强进入中国农业大学，成为球队的第三批队员。当时，中国橄榄球正处于一穷二白的起步阶段。每次训练前，郑红军教练和队员们先看国外的比赛录像，然后来到球场上，大家一字排开，捡完球场上的石子儿，再依样画葫芦地训练。一年又一年，队员走了一茬又一茬，张志强却选择了坚守。十几年征战下来，他成为中国第一批打出国门的橄榄球运动员，是迄今为止香港国际七人橄榄球赛得分最多的球员，是亚洲乃至世界最耀眼的橄榄球明星球员之一。

　　尽管岳父的声音很轻，还是惊醒他了，张志强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金梦薇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年近70的岳父母特意从江苏泰兴来北京照顾女儿。

　　几天后，张志强正在北京体育大学学习。金梦薇突然打来电话：“妈妈得了肾癌!”张志强脑袋“嗡”的一声。原来，岳母来北京后，感到胃有些不舒服，就去医院做全身检查，不料CT图片显示肾脏有异常，现在竞诊断是肾癌。匆忙赶到医院，妻子已哭成泪人。“妈年纪大了，我怕她挺不住，得马上手术!”张志强语气坚决，声音却在颤抖。他对妻子说：“我们千万不能让妈知道，就让医生说她胃部长了息肉。”谁来照顾母亲?金梦薇犯愁了。她即将分娩，张志强训练那么紧张，肯定无法脱身。思来想去，金梦薇决定把母亲转去上海手术，让哥嫂照顾。

　　张志强扶岳母上了车，歉疚地说：“妈，你要手术了，梦薇马上也要生了，我实在分不开身来照顾你。不过医生说了，切除息肉只是个小手术，哪里做都一样，你别担心。”“本想伺候梦薇坐月子，可没想到……唉，病得真不是时候。”岳母轻叹一声，叮咛道：“你要好好照顾梦薇!”

　　“妈，你放心……”张志强眼圈红了。车子渐行渐远，他还伫立在寒风中不停地摇手，金梦薇不禁潸然泪下。张志强是流血不流泪的铁骨硬汉，腰椎横突被撞断也不曾哼一声。那是2004年在泰国的一场比赛，张志强和对方一名队员同时飞身扑球，落地的一刹那，他的腰部被对方膝盖狠狠地顶了一下，下肢一片麻木，就像突然被截断一样j几分钟过后，脚趾稍稍能动了，冷汗淋漓的张志强一咬牙重上赛场，硬挺着打完比赛。赛后一检查，腰椎横突被硬生生撞断一块!这些年下来，他那真是叫做遍体鳞伤：断过腰、折过腿、撞破头、眼皮缝过15针……他从没流过泪。

　　2008年2月6日，儿子张子烨呱呱坠地。张志强开始学习炒菜、熬粥、洗尿片……金梦薇感到一种陌生的温馨——张志强从没这样与她须臾不离过。1993年，她和张志强相识于中国农业大学。来自江南水乡的她虽不懂橄榄球，但张志强1.87米的伟岸身材、阳光自信的性格很让她动心，特别是他驰骋赛场上的那股青春活力更让她着迷。1994年的一天晚上，她查完资料回到图书馆座位上，一张纸条推到了她面前。十几分钟后，张志强佯装选完书回到座位上，她也羞涩地递过去一张纸条，两人的爱情就那样在无声中慢慢拉开序幕。1996年，张志强膝关节韧带严重拉裂，躺在宿舍寸步难行，还在读研究生的金梦薇给他洗衣服、打饭、换药。2000年，两人登记结婚，但之后张志强辗转香港、澳大利亚、英国打球，直到2005年他们才在北京举行了婚礼。婚后。为了让张志强比赛归来能感受到家的温暖，她辞掉了上海高级白领的工作，来北京专心照顾丈夫。

　　

　　你放心，我一定会像阿姆斯特朗那样重上赛场

　　

　　在中国，橄榄球运动一直没有开展起来，张志强在国外名气很大，但国内却鲜有人知。此外，橄榄球运动员的待遇也无法与乒乓球、羽毛球等运动的运动员相比。1997年，中国第一次组建橄榄球队征战新加坡，才开场两三分钟，张志强就被一个外国大光头磕掉4颗门牙，他一边吐碎牙和鲜血，一边坚持比赛。

　　十几年驰骋赛场，道不尽的伤痛和辛酸，但张志强百折不悔。2010年6月中旬，张志强参加完法国一年一度的世界顶级橄榄球俱乐部比赛(中国农业大学球队是亚洲唯一入选此项赛事的橄榄球队)，感到右侧睾丸已经明显变硬，痛起来就像针刺。回到家他对金梦薇说：“我下腹疼得厉害，还尿血了。”“再也不能拖了，明天说什么也要去医院!”金梦薇忧心得一夜未眠。张志强曾给她讲过：2007年4月的一次比赛，几十个队员扎堆抢球，不知是谁用钉鞋狠狠踹了一脚他的腹股沟，右侧睾丸被银光闪闪的鞋钉刺破，但当时他没在意。橄榄球运动员受伤太多了，都是硬挺一下就过去了。一年半前，右侧睾丸渐渐变硬，队医建议他去医院检查，但因为训练和比赛耽搁，一直拖延至今。

　　第二天，金梦薇拉着张志强去了北京309医院泌尿外科。检查结果一出，金梦薇蒙了：精原细胞瘤(俗称睾丸癌)!医生介绍：睾丸是体外组织，手术后，癌细胞转移的可能性不大。张志强听说后马上安慰泪水涟涟的妻子：“医生都说了没事，你别担心。再说，你妈也得过癌症，现在不都好好的吗?”医生建议张志强马上住院动手术。张志强为难了：“11月还有广州亚运会呢!打完亚运我再回来做，行不行?”金梦薇急得跺脚：“你不要命了?咱们马上就手术!”

　　6月25日，张志强被推进手术室。手术室外，教练郑红军和队员们如坐针毡。两个多小时后，手术室门打开，众人一拥而上：“医生，手术怎么样?”一听说手术很成功，郑红军的眼眶湿润了，喃喃道：“手术成功就好，成功就好……”